“秋水轩唱和”是中国词史上一件盛事。康熙十年(1671),词人周在浚下榻京城孙承泽的别墅秋水轩。周在浚寓居秋水轩后,“一时名公贤士无日不来,相与饮酒啸咏为乐”①。曹尔堪“见壁间酬唱之诗,云霞蒸蔚,偶赋贺新凉一阕,厕名其旁”②,龚鼎孳、纪映钟、徐倬等词人纷纷加入唱和,接连举行了多次唱和活动,时间持续至年末。秋水轩唱和波及全国,一时藻制如云。严迪昌先生认为秋水轩唱和意义甚大:“是‘辇下诸公’发挥影响力的一场社集性质的群体酬唱活动,也是‘稼轩风’从京师推向南北词坛的一场大波澜。”③
周在浚结集二十六卷《秋水轩唱和词》,共收26位词人176首词。除追和词外,真正参与秋水轩唱和者有曹尔堪、龚鼎孳、徐倬、王士禄、纪映钟等18位词人,形成一个不断流动的唱和群体。唱和词人多为名流,身份复杂。有的持遗民立场,不与新朝合作;有的先仕明,后仕清,是贰臣;有的是朝中新贵;还有的有意于功名,却仕途坎坷。秋水轩唱和中,虽然“词非一题,成非一境”④,但词人自出机杼,采用适合抒发情志的词题,如自遣、自题像等,表述心绪,流露心迹,吐露心声。本文拟立足于《秋水轩唱和词》,阐释词人在唱和时体现出的错综复杂的共同心态。
一、郁闷:起落不平的心态
秋水轩唱和中,许多词人尽管身份地位不同,但有相似的处境:满腹经纶而志不获展,有心入世而屡屡见弃,美好的愿望破灭,痛苦无处倾诉,通过秋水轩唱和把内心痛苦、郁闷和愤怒尽情宣泄,体现出郁闷不平的悲凉心音。
迁客的失意是郁闷心态的一种表现。最典型的是首唱者曹尔堪。曹尔堪,顺治九年进士,因“族子逋赋,累夺级,南归”⑤。他的首唱词《贺新凉·雪客秋水轩晓坐柬檗子、青黎、湘草、古直》上片表现出苦闷的心态:
淡墨云舒卷。旅怀孤、郁蒸三伏,剧难消遣。秋水轩前看暴涨,晓露着花羞泫。贪笑睡、红蚕藏茧。道是分明湖上景,苇烟青、又似耶溪浅。留度暑、簟纹展。
此词起调高远。作者主观感情流露强烈,颇有感染力。“旅怀孤”句,道出心中积郁似炎热之夏蒸烤,难以消受。看秋水轩秋水暴涨,借旷达掩盖苦闷,更难以解脱。这首词感伤、失意而又力求超脱旷达,是“寄感喟于萧散中的佳唱”,“他的选择‘卷’‘遣’‘法’‘茧’‘犬’‘免’以至‘剪’这些韵脚都与他的心境有不可分割的关联”⑥。关于此词严迪昌先生论述颇多,不再赘述。不过,此词既流露出曹尔堪失意苦闷而无法排遣的心迹,也为秋水轩唱和奠定了抒发郁闷、吐露心迹的感情基调。
曹尔堪的苦闷,与他的仕途遭际有关。清圣祖平鏊拜后,开始亲政,许多狱事纷纷平反。“是时主上方与天下更始,甲辰之狱,同事上疏自理,多获牵复。”⑦许多人冤白复职。同为迁客逐臣,与曹尔堪康熙四年一起“江村唱和”的宋琬、王士禄,都复职成功。据施闰章《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王君墓碑》云:王士禄辩清冤狱,补吏部考功员外郎⑧。宋琬在放废八年后,也顺利复职:“值上亲政,公自投牒自讼,冤始尽白,补四川按察使。”⑨施闰章在《翰林院侍讲学士曹公顾庵墓志铭》中说曹尔堪“辛亥春,尝一过京师,诸公卿欲为白,复其官,龃龉不果行”⑩。曹尔堪此次来京,企望辩白狱事,却遭失败。入世无门,复职落败,心中的苦闷、愤懑郁积深厚,才有秋水轩唱和时的爆发。
怀才不遇,渴望功名是郁闷心态的又一种表现。康熙年间,社会安定,人心思治,一个对于封建士子习见的现象又重现:欲仕而难能见用,有志而难能伸展。渴望功名、怀才不遇的文人苦闷不已。
徐倬,十岁就童子试,冠一军。十七游会稽,从学于名辈倪元璐,奠定了与蓍宿旧辈的交往关系。秋水轩唱和时尚未得志,寄食于龚鼎孳处。徐倬饱读诗书,但科场淹蹇,四十七岁尚未进士及第,愁闷不堪。其《贺新凉·孟秋集秋水轩,奉和合肥夫子》下阕最能体现其心态:
孤怀隐约何时显。料生涯,泥方沾絮,石斯同扁。仰首浮云看变态,多少白衣苍犬。笑此事,天家宁免。赖有南楼高兴在,舍吾公,风月今谁典。愁不断,借并剪。
徐倬进身无阶,有志难伸,情绪十分低落。悲观地认为自己显达无时,已为“泥沾絮”,不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用“白衣苍犬”典故感叹人生无常,命运玄妙不可捉摸。当然,徐倬不是一直自怨自艾,他寄希望于伯乐龚鼎孳能够提携引荐,“谁携上、窗棂雪茧”(《贺新凉·灯下菊影》)。徐倬的郁闷心境是科场挫折造成的,代表一部分封建士子渴望入仕的共同心声。
漫游的艰辛是郁闷心态的第三种表现。清初,许多文人漫游为客。漫游,可以入幕为客,交朋结友,寻求发展,维持生计。当然,四处漫游,背井离乡,前途渺茫,的确非常令人郁闷。
陈维岳,阳羡词派宗主陈维崧三弟,为生活所迫,长期漂泊在外或四处漫游,或为幕僚。据《陈维崧年谱》,秋水轩唱和时正是他“京华八载”漫游时期{11},时大约三十七岁。他的《贺新凉·旅况》表现漫游生活的艰辛及郁闷情怀:
天末微云卷。恰西风,凤凰城畔,夜长难遣。点点丝丝清泪落,沾湿罗衣偏泫。怕开箧,吴绫齐茧。上有萧娘题锦字,道情深,恼是郎情浅。漂泊恨,凭谁展。书生薄命安排显。那能消,画蛾眉细,盘龙髻扁。奇冷布衾浑似铁,听彻寒更豹犬。料花蕊,笑人不免。周肉何妻吾事济,更伶伭、一妾繙又典。鹏羽翮,何妨剪。
陈维岳的漫游生涯黯然销魂,极其悲凉。上片写四处漂泊,人地生疏,抛妻离乡,辜负家里妻子苦苦思念。“漂泊恨,何时展”道出他的苦闷心声。下片叙述长夜漫漫,布衾冷似铁,作者用“周妻何肉”的典故,吐露自有所累,无法超脱的心境,道出“书生薄命”的人生感慨。
秋水轩唱和词人中,有漫游际遇的还有王豸来。王豸来,字古直。他在《贺新凉·将之潞河留别诸同人》描写长期漫游的生活:
行李肩书卷,笑依人、佣舂生活,牧猪驱遣。燕市悲歌徒钓侣,别泪两行羞泫。扃客馆, 如蚕在茧。挑尽银灯虫语絮,镇书空、咄咄韶光浅。风月兴,漫施展。回头一领青衫显。最难堪,因时炎冷,随人圆扁。十载逢迎空太息,多少蘖龙蹠犬。发种种、萧骚难免。杨柳红楼螺镜里,旧青山、弃把闲情典。萝薜制,思裁减。
记载较少,已经考察不出王豸来具体行踪。不过,长期漫游的他道出了自己寄人篱下的悲惨生活状况:“笑依人、佣舂生活,牧猪驱遣”,相伴只有书卷行李。他感慨自己一袭青衫,世态炎凉,“随人圆扁”。对十年的仰人鼻息的逢迎生活叹息不已,生动反映了漫游生活的辛酸与无奈。
从秋水轩唱和词人的政治命运、理想追寻、生活际遇诸层面入手,分析出郁闷心态及成因。郁闷心态虽然在各时代的士人身上都会或多或少存在,但如秋水轩唱和这样集中,十分罕见。秋水轩唱和郁闷心态这一文学中的重彩,与现实生活中的文人精神状态有很大关联。康熙年间,统治趋于稳定,文人希望进入仕途,生活的艰辛,人生的苦难,理想的难以实现,心中难免郁积,创作中自然流露出来。
二、叹世:人生磨难的心迹
郁闷情绪笼罩的秋水轩唱和,词人们对人生的看法不可能积极乐观,他们悲观、沉重、沮丧,甚至绝望。于是,词人们不论年龄几何,职位高低,弥漫着另一种共同的心绪:叹世。
叹世包括对人生的感慨与叹息。最典型的词人为龚鼎孳。龚鼎孳,字孝升,号芝麓。明朝兵科任职。明亡后,先降李自成,后降清,康熙八年由兵部尚书转礼部尚书,并于九年、十二年两任会试主考,得士甚众。他身居高位,奖掖后进,又为文坛领袖,弘扬风流,扶轮大雅。心态本应雍容典雅,闲适平和。但五十八岁的他对自己的人生与宦途叹息连连。
他在《贺新凉·青藜将南行,招同檗子……集雪客秋水轩,即席和顾庵韵》中道:“随旅燕、栖巢如茧”,把人生看做无法突破的“巢”、“茧”,把自身看做不知疲倦的“旅燕”,奔忙劳碌,难以跃出人生窠臼;“老子逢场游戏久”,把人生、官场看成一场游戏,自己久羁其间,不能超脱,有无奈,也有悲凉。
《贺新凉·中秋有感,兼送谷梁》:“身世多艰谁自料,老泪苍生频泫”,喟叹人生道路坎坷与崎岖,命运的艰辛;“怕滚滚沸汤投茧”,“随人圆扁”,体悟出人生仕途险恶如“滚滚沸汤”,自身渺小如“茧”,置身“沸汤”之中,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秋水轩唱和时,龚鼎孳已近老年,他慨叹身世,是暮年心境的体现。他经历复杂,官明,降闯,降清,在清也多次被黜,宦海浮沉、栉风沐雨。暮年的他回首人生种种往事,感触颇多。词中叹世时的感慨、喟叹、无奈,多种感情掺杂一起,沉重而又哀伤。
秋水轩唱和中还有其他叹息人生的词人,如遗民纪映钟。纪映钟,明诸生,曾抗清复明,后归金陵,应龚鼎孳“总角交”名义之邀,赴寓京师达十年。昔日的抗清志士纪映钟归隐后昔日郁结难免会袭上心头,《贺新郎·赠徐方虎》写道:“何物客怀卷。感浮生,雨饕雪虐,暑驱寒遣。三十年来沦落恨,泪余墨珠同泫。”他认为自己一生“雨饕雪虐”,一提起急风骤雨、家国鼎革的岁月,胸中就波涛汹涌,潸然泪下。
叹世也包括嘲世、骂世、愤世的成分。许多词人不断遭遇挫折,在苦闷迷茫中自省,疑世、嘲世、愤世,甚至骂世。
王豸来曾与周在浚一起读书,少小立下宏愿,希图仕进,但入仕无门,四处飘零。他在《贺新凉·中秋对月并酬纪檗子先生见讯》下阕发出愤世嫉俗的声音:
弹鱼宁傍朱门显。倩收罗、牛溲马渤,羞逢卢扁。玉宇迢遥天上路,谁是刘安鸡犬。邯郸道、驱驰那免。空对夜珠悬碧汉,向西邻、赊酒无衣典。心上事,须频剪。
他用激烈的语气指出当前社会现实和人才选拔的不公。先用冯谖弹铗的典故,讽刺如欲显要必须依傍高门,像“牛溲马渤”这样价值珍贵的东西被忽视。一人得志,鸡犬升天。人人纷纷驰骛,依傍权贵,追名逐利。王豸来不满现实的情感比较强烈,愤世心态突出。
王士禄虽冤白复职,但也对任人唯亲的现状不满。在《贺新凉·送顾庵南归》中说:“凭他李蔡身能显。定何如、司空表圣,休休高扁。”作为曹尔堪的老朋友,王士禄用“李蔡封侯”的典故为其鸣不平。李蔡,汉李广从弟,辛弃疾《卜算子·漫兴》:“李蔡为人在下中,却是封侯者。”司空表圣,唐隐逸诗人司空图。为人中下的李蔡通显,而司空图才能出众却避世隐遁,两相对比,讽刺当时任人唯亲现象。四处漂泊的陈维岳在《贺新凉·自遣》中也说:“五侯七贵翩荣显。岂由他,曹刘肠绣,苏张舌扁。造化小儿纷簸弄,翻覆白云苍犬。被鬼物,揶揄宁免。”真正才华卓群的人得不到提拔,难怪陈维岳怀疑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实际是社会选拔制度不合情理。
秋水轩唱和中感叹世事多艰者多为年纪较大、经历丰富之词人,骂世、嘲世者多为年轻欲仕进之词人。这是明末清初社会动荡,词人经历复杂的反映。经历过甲申鼎革的词人,真正体会过人生世事之艰;生计无着、入仕无门的词人即使生活在康熙“盛世”,也有惶惑、惊悸、失落,感叹人生,怀疑社会。
三、隐遁:自我抚慰的心音
郁闷与叹世未能使秋水轩唱和词人形象强硬。他们努力消解内心苦闷,使内心冲突趋于缓和,表现为儒家的“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行为规范。人生失意,只有通过“藏”来自我抚慰。于是,秋水轩唱和的词人们经历了现实的种种挫折后,不约而同地萌生出了避世疗伤心态。
曹尔堪京师复官失败,返乡时,有首《贺新凉·张湾将发……叠元韵谢别》:
帆影舒还卷。放兰桡,绰乎余裕,谁留谁遣。桑柘垂檐禾□亩,南国霜融露泫。邻屋采一筐秋茧。更把纶竿临野渡,水痕收、沙嘴寒潮浅。团扇洁,待时展。著书敢以才名显。爱渔村,莼肥茎滑,橘殊形扁。宋鹊韩卢空发,纵愧杀鞧车载犬。狡兔尽,淮阴萱免,祖帐东郊真达者,赠珠玑,字字华而典。西蜀锦,巧裁剪。
他已趋于平静,退路就是返乡隐居。他设想“纶竿临野渡”为返乡后的生活;怀念家乡的田园风光;把著述等身作为今后人生理想。不过,在打算诗酒歌赋的优游岁月背后,还是难掩沉痛,用韩信“兔死狗烹”典故,暗寓为清廷效力后被无情抛弃的悲凉。他的隐遁是人生失落的消极避世。
许多人归隐心态同曹尔堪相似。如徐倬,入仕理想不能实现,他欲学庄周,淡泊名利,清高自守:“任逍遥、庄周蝶化,濠梁鱼遣”(《贺新凉·自遣》)。王豸来,在《贺新凉·檗子先生以镜阁新词见赠答之》:“回忆西湖螺黛好,如隔武陵鸡犬。且归去,离愁顿免。布袜青鞋堪寄傲,尽六桥,三竺容吾典。”人生失意,故乡静谧的田园情结缠绕心间。
曹尔堪、徐倬等人心迹类似,希望摆脱尘世的压抑与烦恼,寄托于青山野壑之间。这种淡忘于江湖的回避心态,是现实面前的自我退让和自我解脱,是传统文人“用行舍藏”人生观的流露。
秋水轩唱和中,部分入仕之人,也有消极避世的心态。汪懋麟,康熙六年进士,秋水轩唱和时,在京师居官中书舍人。相比科场蹭蹬之人,他新贵才俊,理应意气风发。然而,汪懋麟却有归隐之心。在《贺新凉·寄栎园先生》中云:
日与时舒卷。曷归乎江山啸傲,诗书消遣。岭峤风烟俱历尽,往事思量垂泫。悟宦海、沸汤投茧。公说生还原偶遂,笑世人,欲役心真浅。
山林钟鼎俱尊显。放闲情,棕鞋穿破,角巾折扁。煮石舂泉供晒药,炼得云中鸡犬。况女嫁,男婚都免。且喜眼中无俗物,小楼边,图画兼经典。丘壑在,不须剪。
他看透仕途,认为宦途险恶,把归隐山林与钟鸣鼎食地位并列,希望过诗书啸傲、闲云野鹤的生活。如此沮丧、盼望归隐的文字倘见之迁客谪臣,已足移人心魄,怎么会出自“新贵”汪蛟门之手?
其实,汪懋麟不是掩饰做作,与康熙十年左右其他文字心态一致。作于同年的《秋水轩唱和词序》云:“自余居京师一、二年间,毕冗困郁愁病相仍。笔砚焚弃间,有拈弄不过吟秋之蛩,与冷风坠叶相倡答。”当时汪懋麟身体羸弱,心情抑郁。因为生病缘故,本年还纳姬冲喜。
主要原因在写于同年的《与黄继武书》:
仆起自田间,由诸生取科第,不过五六年,在寻常之人,亦自谓足矣,不知士君子立身行道,不见于朝廷,则施于郡邑。二者既已坐失,乃低眉屏气,自逃于清闲旷散之地……{12}
自进士及第选官中书舍人后,汪懋麟十分不满,因为中书舍人是闲职,既不能登天子堂,辅佐政事,也不能为地方诸侯,施政一方。
自去年五月,仓皇北走,寄食友朋,忽忽一载,忧愁已深……昨家书来云,大水之后,米贵薪断……仆家有老亲,年八十余矣,妻孥嗷嗷,日营糜粥,穷阴积雨,莫能炊烟。……仆素性豪荡,喜酒好客,不耐冷寂,自来京师,百事拂逆,意绪枯槁。{13}
家乡遭灾,妻儿老母不在身边,没有知音好友,诸种事端,“百事拂逆”,即能明了汪懋麟对现状不满,自觉追求一种宁静淡泊的人生境界。
身居高位,备受尊崇的龚鼎孳也渴望过上田园生活。他的渴望归隐与前面曹尔堪、汪懋麟情况不同,他长期囿于宦海,起起落落,置身窠臼,偶尔厌倦官场,为自己寻找一块轻松心灵的乐园。他在《贺新凉·青藜将南行招同檗子、方虎……集雪客秋水轩,即席和顾庵韵》中说“虾菜梦、年年难免”,表现他逃脱樊笼、回归田园的渴望。
结 语
严迪昌在论及秋水轩唱和词时说:“唱和篇什中所激射的莫名的悲凉与惆怅、难以言传的郁积极其显然。”{14}词人们心中郁积难消的块垒,流露出的悲凉情调就是词人郁闷、叹世、隐遁的心态。这种心态具有时代的普遍意义。康熙年间,士人虽然逐渐认可清朝的统治,但明清甲申之变,顺治以来的“科举案”、“奏销案”等大狱迭起,再加上连年战乱,野有饿殍,至于文人命蹇,科场遇挫,士人心有余悸。家世的败落,生活的不济,前途的渺茫,一种无法解脱的苦闷成了秋水轩唱和的主导情绪,点染上时代色彩。这种苦闷在较大范围内形成了文人那种否定社会、怀疑自我的叹世心态。由于叹世嘲弄心态的驱使,一部分文人便逐渐衍生出遁迹山林以麻醉身心的隐遁心态。
秋水轩唱和词人,在相同的时代背景下,流露的心态有其共性。这种心态,表面是一个小群体的共同心态,实质上反映出清初文人在当时历史背景下错综复杂的心态。
①⑥{12}{13} 汪懋麟. 百尺梧桐阁文集 [m].台北:文海出版社,1988.
②④ 曹尔堪等. 秋水轩唱和词纪略.秋水轩唱和词二十六卷[c]. 清康熙十年至十一年遥连堂刻本.本文引词作除注明外,均选自该书。
③{14} 严迪昌.清词史[m]. 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
⑤⑧⑩ 施闰章. 学馀堂文集[a].文津阁四库全书·集部(第438册)[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⑦ 王士祯.王考功年谱[a].年谱丛刊[z].北京,中华书局.1992.
⑨ 王熙.宋琬墓志铭[a]. 钱仪吉.碑传集[m],台北:文海出版社,1973.
{11} 陆勇强.陈维崧年谱[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