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献疑实录

“小山”当是何物？

下愚以为晚唐温飞卿“小山重叠金明灭”中的“小山”并不是前人所说的“小山屏风”之属，当是女子的蛾眉之美称。《西厢记》至少有三处用了这种别致的比喻手法。第三本《张君瑞害相思》（绵搭絮）：“他眉弯远山不翠，眼横秋水无光”及（二煞）：“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了淡淡春山”有两处这样的用法。第五本《张君瑞庆团圆》（紫花儿序）：“俺小姐这些时春山低翠，秋水凝眸。”也有类似的譬喻！这说明“小山”当是女子眉毛，而不是前辈注家所说的屏风之类的东西。五代时期的孙光宪《酒泉子》云：“玉纤淡拂眉山小”。还有王观的《卜算子》曰：“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直接将眉毛与“小山”联系在一起，更是绝佳的例证。几组词曲比照来看，“小山”当是黛眉无疑也夫！

皇帝要请谁“出山”？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又当如何解来？这两句词是说苏轼希望中央政府能够派遣像“冯唐”一样的宣旨官来搬请他这个有“临云万丈才”的“魏尚”去西北前沿阵地抗击西夏侵略军的侵扰，以达到澄清宇内，匡正六合的目的。在这首词中他借以自况的古人前贤并没有出现，而是让读者自己去想。而搞清这位先贤名讳的先决条件是读者必须知道《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中记载的相关史料和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此人这样写其实是一种增强诗词曲折性或叫含蓄性的一种手段，而不能错误地认为苏轼是以老迈年高的“冯唐”自比！岂不闻“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掌故吗？因此，作者是完全没有理由去拿自己和老“冯唐”作比较的！皇帝要请的是英勇善战、治军严明的大将军，而不是年逾九旬的年迈老翁啊！

虚字不虚

虚字断不是虚设之字！虚字用得巧，往往能起到点醒全篇的作用。如老杜《蜀相》中“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二句有“自”“空”二字，则“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之慨已见于言外矣！又韩琦《点绛唇》云：“武陵凝睇，人远波空翠”，枯立凝眸之痴态，怅惘难名之愁苦，一个“空”字全数囊括。所以，虚字在诗词当中决不能少，少却虚字，诗词便少了一丝灵动，西晋陆士衡《文赋》曰：“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策。”警句的出炉往往与诗中的虚字有关。因此，炼字的另一个方法就是使用恰当的虚字来振起全句乃至全篇！

时代可以颠倒吗？

《史记﹒滑稽列传》时间问题上有明显的错误，齐威王是战国时期齐国的一名君主，但后文却说：“其后百余年，楚有优孟。”而优孟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的伶工乐人。众所周知，春秋当在战国之前，而《史记》的记载真好相反。还有优孟说：“齐赵陪位于前，韩魏翼卫其后。”这句话问题更大，春秋时代怎么会有晚于这一时代的战国七雄呢？后文还有更让人不解的错误，卫子夫卫青姐弟俩与太史公是一个时代的人，他们的长幼关系，司马迁应该很清楚，但他偏偏写错了，“武帝时，大将军卫青者，卫后兄也”。这样的错误我们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去怀疑，不管是谁写的，大可不必为“尊者讳”。

本文纯属一家之言，若有谬误望方家宿儒能不吝赐教，斯乃余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