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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英基

一、齐鲁诸子散文的美学价值与审美观
齐鲁诸子散文的美学价值与审美观,主要体现在《论语》、《孟子》、《墨子》、《荀子》、《管子》、《晏子春秋》、《孙子》、《孙膑兵法》、《尉缭子》等元典之中。其文学总体特征为:儒、墨显学,关注人生的创作态度;重个性、重情感的审美倾向;以形见理的表述方式;寓言文学形式的广泛运用;具有独特的形象系列;说理散文逐渐成型;崇散贵真的抒情性散文开始酝酿发展。

《论语》、《墨子》反映先秦时期齐鲁诸子散文论述方式的进一步发展;《孟子》是文学走向解放的第一步,文学色彩显著加重了;《荀子》、荀赋和佹诗,具有形成文学形式的划时代意义。

齐鲁诸子散文审美特征及发展概言之,《论语》、《墨子》为关注审美的开创起步阶段,《孟子》(《庄子》)进一步发展为审美具有了浪漫化的倾向,《荀子》(《韩非子》)则为精美化的审美发展趋势。
《论语》以言近旨深的语言、亲切可感的人物个性、情趣盎然的场景描写,为语录体散文的首创。从说理散文的发展审视,《论语》开创了说理的逻辑性和语言艺术。其语序变化灵活的语法、雕塑美的修辞运用、形神兼备的成语和格言,都充分体现了高超娴熟的语言艺术和审美价值。

孔子的主要美学观是“尽善尽美”的审美理想,“兴、观、群、怨”的审美作用,“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的审美教育。

孔子很注意美育陶冶,提出君子要追求“尽善尽美”的审美理想(1)。“善”指内容,就艺术实质而言;“美”指声音,就艺术形式而言。他还提出君子应“文质彬彬”;“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2)。意谓朴实多于文采,就未免粗野;文采多于朴实,又未免虚浮。朴实和文采,内容和形式,配合适当,这才是君子之审美修养。

孔子特别注意语言的审美修养,关于此类言论,在《论语》中,比比皆是。
《墨子》使语录体散文逐渐过渡到专论体散文,在说理散文中有意识地运用形式逻辑推理,为论辩散文之发端。论证问题,有所谓“三表”或“三法”。凡所立论,极重依据。其叙述由简单的对话,发展到比较完整的故事。例如:“楚王好细腰”的故事。(3)

《墨子》散文运用了大量的修辞方法,诸如排比、对偶等句式,既整齐美观,又增强了语言气势。如排比、对偶例:

“饰车以文采,饰舟以刻镂。女子废其纺织而修文采,故民寒;男子离其耕稼而修刻镂,故民饥。”

“天地也,则曰上下。四时也,则曰阴阳。人情也,则曰男女。禽兽也,则曰牡牝雄雌也。”

“圣人之所俭节也,小人之所淫佚也。俭节则昌,淫佚则亡”,“夫妇节而天地和,风雨节而五谷孰,衣服节而肌肤和。”(4)

《墨子·亲士》:“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贲之杀其勇也,西施之沉其美也,吴起之裂其事也。

《墨子·兼爱上》:故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恶得不禁恶而劝爱?故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故子墨子曰:“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

《墨子·兼爱中》:天下之利何也?天下之害何也?子墨子言曰:“今若国之与国之相攻,家之与家之相篡,人之与人之相贼,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调,此则天下之害也。”

《孟子》开驳论体散文之先河,注重论辩技巧,诸如,知言而识破绽、明确概念以辨是非、设前提而引人就范、转话题而另辟蹊径和善用引喻推理等。《孟子》非常注重语言艺术,因其口语化、通俗化而平朴自然,以物象喻理而形象可感,以论辩步步进逼而犀利明快,以排比尽列而气势磅礴雄健,以逻辑严密而析义周详,其用语精炼而辞约义丰。

《荀子》荀子散文,立论严正而情意醇厚,思想丰赡而斟酌百家,行文谨严而不过激,辞采宏富而自有纲纪。其语言优美,主张“言必当理”而注重语言技巧,坚持“与人善言”而将求善的内容与美的形式达到统一,讲究“说话之术”而注重谈话对象和方法。

《管子》从文学的角度看,包括代表管仲政治主张的政论散文,如《牧民》、《形势》、《权修》等篇;阐述稷下先生哲学思想的哲理散文,如《心术上》、《心术下》、《内业》等篇;记述有关管仲生平的史传散文,如《大匡》、《中匡》、《小匡》等篇。具有寓言、历史故事、散韵结合的议论文三大文学特色。诸如重语连篇、连锁层出、数词屡见、排语迭起等语言技巧。

《管子》中的政论散文和哲理散文,具有多种形式:或直论式,即直接论述;或注解式,即通过对正文、经文的解释展开论述;或问答式,即通过问与答进行论述。

《管子》中的史传散文多以记言叙事为主。叙事详赡,不排斥异说。所记言论最多的是管、桓之间以及管仲、公子纠、鲍叔三人之间的问答。

《管子》散文,善于说理,极富文采。有的从正反立论,比较对照,先反后正,详赡周到;有的善用比喻,形象生动,富有说服力;有的运用大量排比、对偶、顶真句式,增强语势,句式整齐,形成对比;有的运用大量的韵语,琅琅上口,增强了散文的节奏感和音乐美;还有的运用精炼概括的语句,寓意深远,具有警句、格言的特点。

《管子》的思想内容丰富,辞采斐然,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前人评价说:“管子论高文奇”(5);周氏《涉笔》说,《管子》之文,“粹羽错采,纯玉间声,时有可味者焉。”所言极是。

《晏子春秋》记录了晏子一生的言行。描述了晏子尚俭、力行、爱民、睦邻、尊贤、重礼的光辉形象。它长于记言,也长于叙事,故事性相当强。书中对晏婴形象塑造体现其多重性格特征:用政治事件和生活细节,写其忧国忧民;以同君王交谈,写其恪守原则而富有智慧;以外交活动,写其机敏的卓越才干,体现齐人善辩的风范。晏婴为体恤民情疾苦的仁者,在他身上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超人力量;他又是一位具有机敏的辩才、料事如神的智者;晏婴在内政、外交活动中,又表现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坚贞气节和高尚人格的魅力。

《孙子》、《孙膑兵法》、《尉缭子》等兵书,其行文具有总起分述、条分缕析的共同特点,并善于运用严密的归纳、类比、比喻、活泼的对话等方式。《孙子》很讲究语言技巧,具有韵文的节奏美、韵律美,运用比喻的修辞法增加了形象色彩,以排比分层依次而论,讲究布局谋篇的结构艺术性。

二、齐鲁历史散文的美学价值与审美观

齐鲁历史散文的美学价值主要体现在《国语·齐语》、《国语·鲁语》,《战国策·齐策》等历史散文著作中。

《国语·齐语》共一卷,八篇,主要记载了齐桓公与管仲之间的问答之辞,其内容也见于《管子·小匡》,但叙说不如《小匡》详尽。《管子·小匡》的内容与齐国史料的原貌更接近一些,《国语·齐语》似将齐国史料整理概括而成的。

《齐语》记言始于齐桓公自莒返齐,索管仲于鲁,宥其罪而任之以政。随后,记齐桓公问政,管仲以“成民之事”、“定民之君”、“作内政而寄军令”、“参其国而伍其鄙”等回答了他。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尊王攘夷,征伐四方叛乱,功业卓著,受到天子褒奖。最后,记齐桓公成就霸业, 诸侯宾服。
《齐语》在结尾处,全面总结了齐桓公成就霸业的原因:“轻其币而重其礼”、“拘之以利,结之以信,示之以武,……通齐国之渔盐于东莱,使关市几而不征,以为诸侯利,诸侯称广焉。”“是故大国惭愧,小国附协。唯能用管夷吾、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之属而伯功立。”不滥用武力强占别国领土;不操纵干预别国内政;互惠互利,使别国得到实惠;对别国厚往而薄来。齐桓公成就霸业, 广招人才,尊贤用能,具有强大的国力。既依靠武力,又伴之以“重其礼”,行其“仁”,施其“忠”,通其“利”等。

以上从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方面,全面概括了齐桓公霸业之成因。充分体现了《齐语》浑厚质朴的文风和平实无华的语言风格。

《国语·鲁语》共二卷,三十七篇,主要记载了孔子及鲁国君臣的言论,含有儒家重民、尚礼、崇德的思想。例如在讲天、神、君、民的关系时,强调先民后神、以民为主的思想倾向等。行文以其缜密、生动、精练、真切的笔法,在历史散文中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如《鲁语上》“长勺之战”,这一段史实亦见于《左传·庄公十年》,其文字微异,二者的思想倾向却是一致的。先民而后神,是其主旨。

再如《鲁语上》“晋人杀厉公”:

晋人杀厉公,边人以告,成公在朝,公曰:“臣杀其君,谁之过也?”大夫莫对。里革曰:“君之过也。夫君人者,其威大矣。失威而至于杀,其过多矣。……桀奔男巢,纣踣于京,厉流于彘,幽每于戏,皆是术也。夫君也者,民之川泽也。行而从之,美恶皆君之由,民何能为焉!”这一段是说,君王被杀,咎由自取,责任在君,而不在民。

《国语》的行文艺术,以记言为主,侧重教诲,行文委婉,旨在说教。偏重记言,其记事较简略。例如《鲁语上》“长勺之战,曹刿问所以战”这一事件,主要记交战前曹刿与鲁庄公二人的对话,两军交战过程却写得很简略。有时将记事与记言交叉而又能融为一体,言为事发,事为言证。

《战国策·齐策》是取材于田齐史籍而写成的。《齐策》在《战国策》中列为第四,共五十九篇。所记史实,从齐威王至于王建,多记录纵横家之言。记载了齐威王、齐宣王、淳于髡、鲁仲连等人物的言行,均具有代表性。

《战国策·齐策》具有很高的人文价值与艺术性。

描写人物个性鲜明。例如:《战国策·齐策一》写靖郭君与齐貌辨之事。靖郭君力排众议,坚持自己对齐貌辨这个人的判断,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齐貌辨终于找到机会,先说自己无能,并且把太子丑化了一番,从而衬托出了靖郭君对国君的忠心和伟大来。齐貌辨在游说中,通过污损自己,取得对方信任,从而达到目的。

《战国策·齐策四》冯谖和孟尝君的故事,显示了孟尝君睿智大度、善御人才的领袖风度,展示了冯谖高瞻远瞩、谋略深远的战略家的魅力。

冯谖具有非凡的才智,他抱着期待心理,表现了他的自信。一开始以不断的索要,考验着辅佐者是否是胸怀宽广、礼贤下士的真正领袖。当他试探后发现孟尝君不势利、非常大度,值得为他出谋划策时,便毅然为孟尝君做了许多好事。

“焚券市义”,在常人看来是愚蠢之极的。冯谖放弃了眼前的千金利益,而正是这一点体现了他的战略眼光和深刻的洞察力。眼光短浅之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小利,冯谖却以损失眼前的利益换来了长远的更大利益。常人只能看出实物的价值,冯谖却评估出了“仁义”二字巨大的无形价值,实际上他才是最精明、最会算计的人中之杰。

“狡兔三窟”,冯谖使孟尝君“高枕为乐”。表现了冯谖非凡的谋略。他善于左右造势、提升价值,冯谖使魏王珍重、竞争孟尝君,从而引起了齐王的高度重视,他失去的才觉得珍贵了,冯谖之大计遂得以成功。

此外,诸如亲冒矢石率众攻克狄城,并关心涉葘老人寒冷而解裘衣之的田单;射书聊城,使燕将感动而退兵,并劝田单与士卒同甘苦,最后攻下狄城的鲁仲连;还有劝谏齐宣王贵士的颜斶和王斗等,也都写得很有个性。

《战国策·齐策》所记人物的言论,善于分析形势,阐发事理。例如《战国策·齐策一》邹忌讽齐王纳谏:“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由自己容貌的美丑,联想到朝政之得失;由自己所受到的“赞美”之辞,联想到国君所受的蒙蔽、欺骗。从而进一步启发君王,广开言路,虚心纳谏。作者因小见大,阐发事理,精辟透彻,形象生动,富有感染力。

《战国策·齐策六》载鲁仲连劝燕将的说辞,令人顿生豪气、让人为之动容、折服。他既善于分析形势,以时局胁迫燕将就范,又善于激发人们心灵深处的英雄豪情和凌云壮志,非常善于调动人的情感,以高尚的人情事理打动燕将。
开始,鲁仲连单刀直入,抓住燕将死守聊城不敢回国的根本原因不放,紧接着用事实指出,齐国一定能攻下聊城,以此打消燕将的侥幸心理,用武力威胁燕将必须放弃守城。威胁之后,又赞誉燕将如同墨翟、孙膑、吴起,让他心生欣慰、踌躇满志,并且指出了燕将班师回国后的美好前景。最后,用管仲、曹沫的非凡事迹和英雄壮举,再一次地说明了忍小辱、建大功的必要性,进一步激荡起燕将心中成大业、立大功的雄心壮志。整个游说过程不仅极具说服力,而且形式上非常壮美,情感上让人激情荡漾、极富感染力。

说服了他人,就是征服了他人之心,足以解累卵之危,足以救民于水火之难。鲁仲连面对难以攻克的顽敌,对燕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赞扬、或威逼,以千古伟业、英雄威名激发敌将的豪情,以容忍一时之辱,建万世功业的策略诱导敌将的行动,鲁仲连的这段说辞,可谓千古名篇。

《战国策·齐策》阐发事理,善用寓言和比喻。例如:《齐策二》陈轸用“画蛇添足”的寓言故事挽救了一个国家。他的口才很出色,谋略更出色。口才是为谋略服务的。陈轸先分析了楚国大将昭阳自身的私利,挑明了昭阳若为自己打算的话,就不应该攻打齐国。陈轸自己的目标与昭阳为私利所采取的行动相吻合,那么齐国就得救了。

实施这个谋略的根本在于向昭阳讲明过犹不及、不要“画蛇添足”而要适可而止的道理。这个道理被陈轸用“画蛇添足”的寓言故事说得一清二楚、淋漓尽致。在论说中运用妙趣横生、意味隽永、形象生动的寓言故事,既能使受众易于理解,又增强了说话的生动趣味性,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齐策二》秦攻赵于长平,赵军粮告急,派人向齐国借粮,可是齐王不理睬。谋臣周子劝齐王说:“赵之于燕、齐,隐蔽也,犹齿之有唇也,唇亡则齿寒。今日亡赵,则明日及齐、楚矣。”这就是“唇亡齿寒”所谓地缘政治学上的著名经典。地缘上的互相依存、联盟抗暴,这是历来各国政治家的共识。所以当今世界地域性联盟特别之多,除了互利互助外,也是为了共同对付敌国。如果忽视地缘上邻邦相互之间的利害关系,国家之间、朋友之间,没有了相互帮助,那么邻国、亲朋今日受损的境况,就是自己明日窘困的境况。

《齐策三》:孟尝君将入秦,苏秦以“土偶与桃梗”的对话劝阻他。桃梗说土偶:“淄水至则汝残矣。”土偶说桃梗:“吾西岸之土也,土则复西岸耳。今子,东国之桃梗也。……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苏秦以“土偶与桃梗”的寓言故事,劝孟尝君不要象桃梗那样漂泊异地。

《齐策三》:“韩子卢与东郭逡”,也是一则著名的寓言故事。淳于髡曾用它谏止齐王伐魏:“韩子卢者,天下之疾犬也。东郭逡者,海内之狡兔也。韩子卢逐东郭逡,环山者三,腾山者五,兔极于前,犬废于后,犬兔俱罢,各死其处。田父见之,无劳倦之苦,而擅其功。”淳于髡借此寓言故事,希望齐魏两国不要征战不止,让秦楚两国坐收“田父”之利。

《战国策·齐策》中还运用了大量的比喻,也很妥贴精当。例如:《齐策一》靖郭君田婴将城薛而退居,其门客把他比喻为脱离大海的“大鱼”;《齐策三》淳于髡把求士之易,比作“挹水于河,而取火于燧”;《齐策四》冯谖把为孟尝君营造的三个政治安身之地,比作“狡兔三窟”,等。这些形象生动的寓言故事和妥贴精当的比喻,极大的增强了散文的艺术性和感染力。

三、齐鲁诸子寓言的美学价值与审美观

齐鲁诸子散文中存有大量的寓言故事,尽管还算不上是独立的文学体式,但这些“文辞片断”却富含着文学意蕴,充满着文学素质与艺术魅力。

据不完全统计,在齐鲁诸子散文中,《论语》载寓言“割鸡焉用牛刀”(6)、“闻斯行诸”(7)等;《管子》载寓言“傅马栈”等;《晏子春秋》中载寓言:“挂羊头买狗肉”、“狗猛酒酸”、“社鼠”等;《孙子兵法·九地》载寓言“常山之蛇”、“同舟共济”,均有了叙事的因素。

《墨子》载寓言:“骥足以责”、“奉水与掺火”、“游耕柱于楚”、“以卵投石”、“沽酒葬父”、“击邻家之子”、“啖人之国”、“让子墨子”、“祝一豚求百福”、“公输为鹊”、“染丝”、“盗无自出”及佚文“虾蟆蛙蝇与鹤鸡”等。

《孟子》中的寓言诸如“缘木求鱼”、“五十步笑百步”、“衅钟以羊易牛”、“揠苗助长”、 “王良与嬖奚”、“一傅众咻”、“请损攘鸡”、“逢蒙杀羿”、“不忍反射夫子”、“乞食墦间”(齐人有一妻一妾)、“欺之以方”、“再为冯妇”、“牛山之木”等,“一暴十寒”、“二人学弈”,二则寓言连用,开联体寓言之先例。此外《荀子》中的寓言也不少。

齐鲁诸子寓言的思想内容是十分丰富的,或分为:嘲讽、揭露、恫吓、史鉴、讴歌、晓喻、哲理七大类;或按治国、修身、学习分为三类;或分为:由民间传说加工改造的寓言、由历史故事改造转化的寓言、由诸子创作的寓言;或按物象、事象分类,诸如鸟兽、鱼虫、草木、山水、器具、人事等。

齐鲁诸子寓言历来为史传散文所援引,成为各体文学资取的无穷源泉,为后世历代的寓言、散文小品、志人、志怪、传奇小说、戏曲等文学样式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与艺术借鉴,成为满足人们文学需求的各种读物,具有永恒的艺术魅力,产生了广泛深远的影响。例如《孟子·离娄下》中“乞食墦间”(齐人有一妻一妾)的寓言故事,在明代万历年间,孙钟龄将其演绎而创作了四十四出的明代传奇作品《东郭记》(8)。清代由此敷衍出的戏曲作品就更多了,例如杂剧有傅山的《齐人乞食》(亦名《骄其妻妾》)、许潮的《公孙丑东郭息纷争》、熊超的《齐人记》、顾彬的《齐人记》,以及鼓词《东郭外传》等,均由孟子“乞食墦间”的寓言故事敷衍而成,足见其影响之大。

四、汉代齐鲁文学的美学价值与审美观

汉代齐地诗歌流传很少,但散文作家则较多,其中著名而富有文采的是东方朔。东方朔(公元前154—公元前93年),平原厌次人,西汉著名辞赋家、政治家。他上书汉武帝说:“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征鼓之数,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9)可见其年少时,刻苦好学,具有广博的知识。武帝时,做过太中大夫。他为人滑稽幽默,善于嘲讽,其性格类似淳于髡。

东方朔善用多种文体,《文心雕龙》曾论及东方朔各种文体近十种。现存作品十八篇,以《七谏》、《答客难》、《非有先生》最著名。

《七谏》包括《初放》、《沉江》、《怨世》、《怨思》、《自悲》、《哀命》、《谬谏》,作品借屈原的身世写自己的不遇,表白对国君的诚贞。《答客难》用滑稽口吻说明了专制君主愚弄臣下的把戏,反映了当时政治上的混乱。抒发了文人被帝王任意摆布、怀才莫展的苦衷:“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对秦汉专制集权的弊端予以揭露抨击。这两篇虽不以赋标题,实际上却是赋体。

《非有先生》采用主客问答的形式,运用正反两方面的历史故事,规劝汉武帝虚心纳谏,励精图治:“褒有德,禄贤能,诛恶乱,总远方,一统类,美风俗”,“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则天地和洽,远方怀之,故号圣王”。“传国子孙,名显后世”。同时,他还描绘了一幅理想社会蓝图:“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贤才,布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躬节俭”,“放郑声,远佞人,省庖厨,去侈靡;卑宫馆,怀苑囿,……开内藏,振贫穷,存耆老,卹孤独;薄赋敛,省刑辟。行此三年,海内晏然,天下大洽,阴阳和调,万物咸得其宜;国无灾害之变,民无饥寒之色,家给人足,畜积有余,囹圄空虚……”(10)

先秦典籍经过秦火,或失或残。到了汉代,齐鲁的传经者颇多,对经典的传承,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其中与文学有关的:例如传《书》的伏胜,齐(今邹平)人;传《诗》的辕固生,齐(今桓台)人,鲁人申培公;任城(今济宁)人何休,为《公羊传》作解诂;齐人(高密)郑玄,为《毛诗》作笺注等。他们对古代文学典籍的诠释和流传,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注释:

(1)《论语·八佾》;
(2)《论语·雍也》;

(3)《墨子·兼爱》;

(4)《墨子·辞过》;

(5)宋·杨忱《管子·序》;

(6)《论语·阳货》;

(7)《论语·先进》;

(8)饶龙隼《先秦诸子与中国文学》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2.8;

(9)《汉书·东方朔传》卷六五;

(10)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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