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记游与说理的妙合
王安石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学家,他善于在形象生动的文学作品中发表富有哲理的见解,《游褒禅山记》就是这样的一篇佳作。
全文可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即第一、二自然段)重在记游,第二部分(即第三、四自然段)主要说理,第三部分(即第五、六自然段)则记录同游者的姓名和游览的时间。第三部分是古人写游记时常用的格式,一般带有纪念意义,第一、二部分才是文章的主体。
文章开门见山点明所游之地,介绍褒禅山的别名。通过山名的介绍引出“慧空禅院”,进而考证掸院的由来。作者这样写是为引出华山洞作铺垫,因为华山洞是后文发议论的重要根据。第一自然段中,虽然没有出现一个“游”字,然而作者却让读者于不知不觉中,边走边听边接受教育。记游中并没有彩笔描绘,而是用介绍来源、考证名称、注释碑文的方法予以表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但是,这正是作者匠心所在。一方面,在平淡中显出各种景物各自不同的特点;另一方面,又极力为说理铺设伏线。作者从山写到院,从院写到洞,从洞写到碑,从碑写到字,这样反复考证、注重探求事物的本原,正是体现了他刻苦求实的治学精神,使后文的说理持之有据,更为有力、可信。
第二自然段作者的笔墨落到了山洞内的游览。此段四层,层层为后文说理伏笔,材料的详略完全依照说理的需要剪裁。
第一层写二洞的位置,重点放在后洞。作者没有描写具体的景致,而是用对比手法简括前后洞的不同特点,使二洞的不同特色在读者的印象中更加清晰、深刻。但是,作者用意并不在此,这里只是为说理的根据蓄势。
第二层顺势记叙游后洞的情况,着重交代出洞的原因。其中,“深”、“难”、“奇”三个分句,既精妙地概括了后洞实况,又饱含哲理,即深必然难,只有不怕难,才能达到奇妙的境界,可谓意味深长。又因为作者采用排比手法,更使这一复句为下文的说理蓄足了气势。正当读者游兴正浓,迫切期待作者对后洞的“深”、“难”、“险”作细细描画时,作者的笔势陡然一转,却写“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表面上这一句使游兴顿跌,实际上正是作者的立意超卓,作者的记游处处暗合说理的主线,处处围绕说理的轴承。
第三层补叙洞中所见景物和游人情况。这一层中的记游仿佛是为读者在前面没能尽兴的游致设法弥补,实则是为后文推理提供论据。
第四层抒发了游洞后的感受。看似抒发作者的遗恨,引起读者的共鸣,实则从反面引导读者得出文章主旨:凡事无志者不能成功,又为下文张本。
第二自然段始终扣住一个“游”字,为明游。一路游来,游得晓畅自然而又引人入胜,横生波澜。洞中见闻的选材和叙述的角度,处处为下文说理提供论据。至此,说理部分的展开已是水到渠成,毫无突兀之感。
第二部分(即第三、四自然段)是本文的说理部分,也是全文的主旨所在。这两个自然段,都在前文记游的基础上展开议论,在结构上也各自独立,内容都围绕记游谈心得体会,但是重点不同,第三自然段提出生活中凡事都须有“志”、有“力”、有“物”,第四自然段则提出治学应“深思而慎取”。
第三自然段的“于是予有叹焉”一句,总领下文的慨叹。这样的过渡,毫无修饰造作的缺陷,也没用故弄设问反问的方法,同样紧紧抓住了读者。这段说理可分五层,层层围绕中心论点,论点明确,论证周详,极富说服力。
第一层借古人观察天地万物“往往有得”,说明要“有得”必须置身于实践,正如作者攀山进洞之后悟出道理一样。在观察中还必须“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有得”才有保证。这里“求思之深”言深度,“无不在”言广度,在实践中不断求深度和广度,认识才能提高,才能把握事物的本质。下面三层则对这一见解进一步发挥。
第二层论述“志”的重要。通过前后洞的强烈对照,对后洞“深”、“难”、“奇”进一步挖掘生活哲理,从而自然领起中心论点:“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更肯定有志者事竟成。
第三层论述“志”有余而“力”不足,徒有其“志”。故“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
第四层论述“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说明必要的物质条件不可少。至此,作者借助游前后洞的实际情形,形象地说出了生活中昔遍存在的道理,并且深刻地分析了“志”、“力”、“物”三者间的辩证关系。“志”和“力”是内因,是事物变化的根据;“物”是外因,是事物变化的条件.“物”必须借助内因而起作用,正如游后洞“火尚足以明”,然而对于“无志者”,“火”能明也不能至。“志”与“力”二者中,作者又强调了“志”,在“力尚足以入”的情况下,无志者最终仍不能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仔细推敲,作者在记游时将“志”、“力”、“火”依次排列,正是暗合说理的需要。在说理时,又将“志”、“力”、“物”安排在“观察”之后,这是对“观察”如何才能“有得”的进一步论述。以上充分体现了作者朴素的辩证观点和唯物主义思想,这些思想的阐述就是借助记游完成的。
第五层对“志”与“力”的关系进一步论述,说明“志”对“力”的决定性作用。作者仍从记游入笔,从不“尽吾志”和“尽吾志”正反二方面的结果,进一步鼓励人们凡事必“尽吾志”,强调了主观能动性的重要作用。后面一个反诘句,更加深了这一含义。“此余之所得也”一句,是对本段五个层次作结,说明借游洞说理告一段落,交代清楚。
第四自然段是画龙点睛的一段。作者就仆碑做文章,提出了学者须“深思而慎取”,至此,作者在第一自然段中,再三选择与治学态度有关的角度记游的用意便豁然明朗了。可见,说理是记游的宗旨,说理深化了主题。
第三、四两个自然段的说理重点,分别紧扣第一、二两个自然段的记游重点。第三自然段重点议论,用墨如泼,极力加以渲染,层次分明;第四自然段则简略带过,惜墨如金,妙笔生花。第一个道理显得平易贴切,第二个道理显得深婉遒劲。
《游褒禅山记》是一篇游记形式的说理文,构思精妙。作者不是以记游为重点,而是借记游论述人生的哲理。记游材料的选择都服从说理的需要,详略得当。例如说理重点在论述“志”、“力”、“物”的辩证关系上,记游的重点就相应安排在后洞上。后洞的重点不是在细细描画奇险之景,而是高度概括精妙景致,用“深”、“难”、“奇”引出“随”、“怠”、“火”,为后文说理中的“志”、“力”、“物”提供论据,说理更贴切入微。再就自然段中的句子为例,作者也不平均用力。在论述的观点中,主观因素起决定作用,有关“志”的论述就多,后洞的描写也比前洞多,前洞仅用十九个字,就是这十九个字也纯为后洞服务,一方面引出后洞,一方面突出后洞,造成强烈的艺术效果。明游实理,以游写理。
文章的重点在于说理,但是说理又始终紧扣记游,前后呼应,相得益彰。就全文的结构安排来说,第二部分的说理完全照应第一部分的记游,记游处处为议论设伏张本,说理又深化了记游的思想意义。再就自然段间的联系来看,第三自然段照应了第二自然段,第四自然段则照应了第一自然段的第三层。连文章中的某些话也大多有照应,如“此予之所得也”,照应了“于是予有叹焉”。又如“夷以近,则游者众”,照应“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险以远,则至者少”,照应“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可谓寓理于游,理凝笔端。
纵观全文,没有华丽的语言,也没有精细的描摹,但记游与说理完美结合。作者以游山探胜为喻,在晓畅自然的记游中,将二个十分深刻而又抽象的道理,表述得如此平易贴切。因而几百年来,《游褒禅山记》一直是游记说理散文的范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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