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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永良
《红楼梦》中的回目独放异彩,向来倍受青睐。然而,无论多么珍贵奇异的美玉,也总难免有几个瑕点;同样,《红楼梦》中具有很高的艺术技巧和审美价值的回目,也自然会有些不足之处。对此,我们决不能因对小说爱之过深便视而不见,也不能因小说是举世公认的名著而讳莫如深,甚至一味地去大加赞美,而应该以科学公允的态度,予以深入分析,在充分肯定其成就的同时,找出其中的不足。因此,本文拟就《红楼梦》回目的瑕疵,略陈浅见。

回目是中国古典章回小说独有的艺术形式,其主要作用就是概括和揭示本回正文所写的内容的,因此,回目和正文所叙必须统一和谐,不能有不符或矛盾的现象出现。但是,《红楼梦》中有个别回目与正文所写不完全一致,不免给人以“文不对题”之感。具体情况有:

有的回目所说并非本回所写。如“林如海捐馆扬州城,贾宝玉路谒北静王(第14 回),本回正文中关于林如海的死,只是在昭儿口中一带而过;而“贾宝玉路谒北静王”的情景,这一回根本就没有写,而是放在下一回的开头叙述的,显然回目和正文内容脱节。

有的回目所说和正文所写比例轻重失调,详略悬殊。如“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第2回),关于林黛玉之母贾敏的死,本回正文中只有一句话“不料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病而亡。”但回目中却赫然大书“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回目同正文的配明显给人不谐调的感觉。而“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则用去了这一回绝大部分的篇幅。如果从全书布局着眼,作者这样处理还是可以的,但若着眼于回目和正文的关系,总令人感到有些不合适。

有的回目所标的内容同正文所写顺序恰好颠倒,缺乏一致性。如“薛文龙悔娶河东狮,贾迎春误嫁中山狼”(第79回),如按回目所标,薛蟠娶妻在先,迎春远嫁在后。但在正文中,作者却先写迎春将嫁,再从香菱口中说出薛蟠娶妻之事,所叙顺序恰好与回目所写相反。尽管著名红学家俞平伯先生从各方面论证曹雪芹这样处理的良苦用心,但是读来毕竟让人感到时间先后不统一,这一写法不足取,若改成“贾迎春误嫁中山狼,薛文龙悔娶河东狮”,或许会更好一些吧!

有时依据回目可作这样理解,若对照正文内容,才知是另一回事,二者恰好相反。如“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第94回),如看回目,既然上句说“泼醋”的是“凤姐”;那么“喜出望外”和“理妆”的一定会是“平儿”吧!其实不然,在正文叙述中,不论“喜出望外”的,还是“理妆”的均是宝玉,也即宝玉为平儿“理妆”而感到“喜出望外”。这也表明回目同正文的不一致,至少说明这一回目不应该按字面理解,也不应依据上句而推论下句。



中国古典小说的回目都是以对句的形式出现的,因此.好的回目都要首先做到对仗工稳,在这方面,应该说《 红楼梦》 做得是很 的,小说中绝大多数回目都对得工巧稳妥,新颖别致,独具特色,艺木性很高,但也不可否认,有的回目对得也不够工整,至少是还可以进一步推敲的。如第五回的回目,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年版《 红楼梦》 (以下简称“ 1 959 年版” )作:“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乍一看应该说是较工整的,但细分析,“贾宝玉”对以“警幻仙”就不够理想,其细部结构分别是“贾― 宝玉”和“警幻― 仙”,有一定的区别,对在一起不太合适。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年版《 红楼梦》 (以下简称“1982 年版”采用了“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醒曲演红楼梦”的回目,“游幻境”以“饮仙醒”为对,对得很工整.但回目的后半截对得也不尽如人意。再如,1959 年版第四十一回的回目是“贾宝玉品茶拢翠庵。刘老老醉卧怡红院”, “贾宝玉”与“刘老老”相对也不太工致;而“品茶”对以“醉卧”更不工稳,前者为动宾结构,后者为偏正结构,不宜为对。至1982 年版又作“拢翠庵品茶梅花雪,怡红院劫遇母蝗虫”, “品茶”和“劫遇”对得也不好;而“梅花雪”与“母蝗虫”就更不宜相对了,从细部结构上看,前者为“梅花― 雪”,后者为“母― 蝗虫”,不尽一致,何况“母蝗虫”的比喻也不合适。类此者,还有“王熙凤恃强羞说病,来旺妇倚势霸成亲”(第72 回)中的“王―熙凤”和“来旺—— 妇”,对得也不太工致。再如“庆寿辰宁府排家宴,见熙凤贾瑞起淫心”(第21 回), “宁府”对以“贾瑞”,地名与人名相对,也不够妥贴。“魇魔法叔嫂逢五鬼,通灵玉蒙蔽遇双真”(第25 回),以“蒙蔽”对“叔嫂”,词性不同, 难以成对。这是甲戌本,庚辰本改为“魇魔祛姊弟逢五鬼,红楼梦通灵遇双真”, 1982 年版从庚辰本改,以“通灵”对“姊弟”,比原来略好,但也不甚工切。再如“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第49回),这一回目曾被俞平伯先生誉为“词藻表现意境之例”, 他对此评价甚高。如果从意境上 考虑,的确是不错的。但若着眼干对仗,也略嫌其不工,“白雪红梅”是由两个小的偏正式结构的词组组成的一个大的联合式结构的词组,而“割腥啖膻”则是由两个小的动宾式结构的词组组成的一个大的联合式结构的词组,二者无法相对。“美香菱屈受贪夫棒,王道士胡诌妒妇方”(第80 回), “美香菱”以“王道士”为对,也不够贴切,因为“美”与“王”,其着眼点不同,词性也不一样,一为形容词,形容人的相貌,一为名词,是人的姓氏,二者对得很勉强。再如“鸳鸯女殉主登太虚,狗彘奴欺天招伙盗”(第In 回), “鸳鸯”是人名,“狗彘”则是比喻,二者对得不伦不类;即便单就二词而言,也无法相对,因为前者是一个固定的词,是指一种鸟,而后者则不是一个词,而是由两个词组成的联合式结构的词组,是指两种动物。再如第79 回,1959 年版作:“薛文起悔娶河东吼,贾迎春误嫁中山狼”, “河东吼”与“中山狼”虽说都是用了典故,但字面对得不工。而1982 年版改作:“薛文龙悔娶河东狮,贾迎春误嫁中山狼”,一“狮”一“狼”,对得非常工稳。



由于中国古典小说的回目都是以极其精炼的对句来概括比较复杂的内容的,所以十分讲究锤炼字词。《 红楼梦》回目的字词大都经过反复锤炼,显得准确、鲜明、生动,但遇尔也有用得不够恰当、贴切的情形。

《红楼梦》回目常用一个字或词来概括、形容人物的某种性格特征,有时也难免褒贬欠当。如“贤袭人娇嗔真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第21回),“慧紫鹃情辞试莽玉,慈姨妈爱语慰痴颦”(第57回),以“贤”来形容袭人,以“慈”来形容薛姨妈,清人陈其泰认为都不太准确。对前者,他说:“以袭人为贤,欺人太甚。”他便将“贤”字改为“刁”字。对后者,他指出:“姑妄言之耳,何爱之有,姨妈岂有爱黛玉之心哉!”)他索性将回目改为:“黠姨妈戏语慰痴颦”。。陈氏所批、所改也不能说就没有道理。当然在这后一个回目中,作者以“莽”和“痴”来分别形容宝玉和黛玉则是很精当的,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1982年版又改“莽”为“忙”当是受到到了俞平伯先生分析的启示的,因为用“忙”字似乎蕴涵更深,切合宝钗所说的宝玉是“无事忙”,但又稍觉费解。

用词值得斟酌的例子还可以找出一些。如“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第1回),正文所叙不过是贾雨村看中了甄士隐府上的丫鬟娇杏,对贾雨村而言,谓之“怀”也不确,而谓娇杏为“闺秀”也不妥。当然作者或许是言在此而意在彼,如俞平伯先生所说:“所以第一回之目,乃全书的提纲;简单说来,作者用假语村言的写法来怀念当日的情人女友;并不必粘定本回甄士隐贾雨村两个人的事迹。”所说确有道理,但作为小说的回目,还应与正文的内容一致,应是本回内容的堆确概括,从这个角度说,“怀闺秀”似不通。再如,“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第3回),上句的“内兄”、“西宾”是分别指贾政和贾雨村两个人,而下句的“外孙”和“孤女”则指林黛玉一个人,何况“孤女”一词用得也不够准确,因为黛玉刚到荣国府时,其父林如海尚健在,也不应该称之为“孤女”,所以陈其泰在此批道:“父在不得称孤”。并将这一句改为“接外孙贾母怜幼女”,改得很好。1982年版这一回作:“贾雨村黄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就比原来好多了。再如,“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史湘云偶填柳絮词”(第70 回), “桃花社”是大观园中的一个诗社,已建立一年多了 ,这回林黛玉并非重建诗社,而是再开诗社,显然“建”字不准确,陈其泰则将“建”字改为“启”字,确有眼刀。再如,“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第13 回),上句也有些不确,俞平伯和邓云乡二位先生都曾予以分析、批评过,邓云乡先生指山:“原未回目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现在后五个字,改为‘死封龙禁尉’。而‘龙禁尉’是贾蓉捐的官,也不是‘封’的。秦可卿不过因男人捐了一个五品衔,可以照例得到五品的诰命,称恭人罢了。!因而回目比较勉强些”。说得正中肯挈,且又通俗明了,深入浅出。



与其他文学样式相比,小说拥有最广泛的读者,文字不能艰涩难懂,而其回目更应力求通畅自然,明白易懂,雅俗共赏。应该说《 红楼梦》 的回目基本体现了这一特点,但是其中也有个别回目比较艰深,比较费解,一般人难以弄懂,这也不能说不是一个毛病。

如前面所举的“林如海捐馆扬州城”,其中何谓“捐馆”,就不是一般人都能理解的。“捐馆”,即“捐馆舍”,是死亡的婉辞、讳称。“捐”,抛弃;“馆”,住所。“抛弃住所”,也就是死亡的意思。典出于《战国策· 赵策二》 :“今奉阳君捐馆舍。”白居易《故滁州刺史荥阳郑公墓志铭》 :“公自捐馆舍,殆逾三纪,家国多故,未克反葬。”陆游《 〈吕居仁集》序》 :“某自童子时,读公诗文,愿学焉。稍长,未能远游,而公捐馆舍。”都是用的这个意思,这在一些读书人看来问题不大,但普通读者就不易明自其中的意思。再如,“锦衣军查抄宁国府,骢马使弹劫平安州”(第105 回), “锦衣军”、“骢马使”都是用典,

这是高鹗有意识继承曹雪芹写官名“亦古亦今”的写法,可是一般读者大概不易理解。“锦衣军”典出明代“锦衣卫”, “锦衣卫”为明代的禁尉军,掌直驾侍卫,后成为皇帝的心腹,变成明代的特务机关,用刑残酷,为祸甚烈,坏事做尽。“骢马使”典出《后汉书· 桓典传》 ,后汉桓典拜侍闻史,是时宦官秉权,桓典执政无所回避,常乘骆马(即青白色的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于是,“骢马使”便成为监察御史的代称了。如果读者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就不能准确理解回目的意思,因而还是给人以艰涩难懂之感。

而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中的“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一句更是非常不易理解,这已不是字词本身难易的问题,而是回目中的具体寓意问题了,别说一般读者,即便是卓有建树的红学家们对此理解得也颇有分歧。那么,究竟何谓“白首双星”呢?有的学者认为是指贾宝玉和史湘云的爱情伏线。

周汝昌先生力主此说。他指出:作者在此借用了《 长生殿》 中织女、牛郎给合唐明皇、杨贵妃的典故,“双星”是一对夫妻,其中给合了宝玉、湘云的金麒麟姻缘,这同织女、牛郎给合唐明皇、杨贵妃的爱情一样。梁归智先生赞赏周汝昌先生的观点,但他又进一步推断说:“白首双星”是指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妇,而“这一对夫妇”就是“贾芸和小红”。所论理由较充足。这是一种观点。

《 红楼梦》 庚辰本第三十一回回前、回后有两条脂批:“撕扇子是以不知情之物供娇嗔不知情时人之一笑,所谓情不情。金玉姻缘已定,又写一金麒麟,是间色法也。何颦儿为其所感?故颦儿情情。”“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据此,以俞平伯先生为代表的一些红学家们便断定史湘云嫁给了卫若兰。那么,他们对“白首双星”怎样解释呢?俞平伯先生指出:“此回系暗示贾母与张道士之隐事,事在前不在后。所谓‘白首双星’即是指此两老;所谓‘因’‘伏’‘麒麟’,即是说麒麟本是成对的,本都是史家之物,一个始终在史家.后为湘云所佩,一个则由贾母送张道士,后人宝玉手中。因此事不可明言,故曰‘伏’也。”但俞平伯先生又声明,对此“未可深信”。1982 年版亦持这种观点,认为“这个回目可能是八十回以后原稿中有关史湘云命运的伏笔”。

一些红学家们对此尚感到这样难解,普通的读者怎么会弄明白呢?尽管这一回目关合着后来很多未写出的重要情节,但毕竟过于艰涩费解了,实在不能说是多么成功的。



《 红楼梦》 的回目都是八字对句,的确显得整齐一致,比其他小说回目字数多少不定,形式上要美观得多。同时,为了避免平板呆滞,作者尽量变换结构,以多种形式出现,又显得整齐中有错落,工致中见变化,的确很富于艺术匠心。但是,过分追求形式上的整饬与美观,也难免受其局限,产生不足。

有时对仗虽工整,但却未能紧扣正文内容。如,“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第63 回), “群芳”对以“独艳”,对得很工巧别致,新人耳目,但若细推究,则又不太合适。“独艳”指的本是贾珍之妻尤氏,但是小说中并没有关于尤氏是否貌美及如何美的描写,回目中谓之“独艳”未必合适,显然“独艳”是因“群芳”而来,是为了与“群芳”相对才出现的,完全是出于对仗的需要,为了追求形式美而忽略了内容。

有时为了凑成八字对仗句,就难免在回目中出现赘字。如,“幽淑女悲题五美吟,浪荡子情遗九龙佩”(第64回),“幽”和“浪”字似多余,所以陈其泰将其删去,变成“淑女悲题五美吟,荡子情遗九龙佩”,的确变精练多了。再知,“弄小巧用借剑杀人,觉大限吞生金月逝”(第69回),虽然上句谓王熙凤“弄小巧”“用”“借剑杀人”之计,但乍一看,“用”“借”相连,不仅让人感到哆嗦,也容易造成误解,把“用借剑”三字连读,莫如去掉“用”字。另外“用借剑杀人”对以“吞生金自逝”,句式结构也不一致,前者是动宾关系,即“用”—“借剑杀人”;后者则是两个小的结构:“吞”—“生金”和“自”—“逝”,即一个动宾式和一个偏正式,显然“吞”只支配“生金”,而“吞生金”则是“自逝”的一种共体方式,所以“用借剑杀人”不能与“吞生金自逝”为对,若变成七字对句“弄小巧借剑杀人,觉“大限吞金自逝”,便显得精练简洁了。另外,如深究,“觉大限”也对得不够自然,是因为非要同“弄小巧”相对而造成的。

有时为了人名能对得一致,也常露出人为的痕迹。如,“白玉钏亲尝莲叶美,黄金莺巧结梅花络”(第35回),“白玉钏”对“黄金莺”,两个人名对得极工稳妥贴,“白”与“黄”,色调相宜,“玉”与“金”,和谐一致,但细读小说,其中井没有说明玉钏姓白,莺儿姓黄并叫金莺,显然这是为了回目上下句对仗的需要而精心处理的,虽工切,但不免有造作之感。如以此相推,“白玉钏”虽美,而“白金钏”则有点不伦不类了。再如,“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第21回),小说中对贾瑞只称其贾瑞,并没有说明他字叫天祥,为了上下句成对,才在回目中出现三个字的名字“贾天祥”。当然,应该承认,名瑞,字天祥,起得很不错。另外,回目中的“毒”、“正”二字用得极好,耐人寻味。再如,“宝钗借扇孔带汉敲,椿龄画蔷痴及局外”(第30回),“椿龄”指龄官,小说中只称其“龄官”,并没有“椿龄”的名字,不过,人们由回目这个“龄”字还可以知道指的就是龄官。若像庚辰本、甲辰本作“椿灵”,那大概纯粹是为了与上句的“宝钗”相对,人们似乎就难以了解回目中的“椿灵”所指为谁了。俞平伯先生曾说及此就发生过失话,《 红楼梦索隐》 便从“八千龄为椿”的典故,推测龄官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老头,以此影射清初的范成谟。因为他在拘禁牢狱时,在墙壁上画来画去,写出了大篇的文章。故事固然说明了索隐派红学家的可笑,但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个回目也确实有缺陷,为了照顾形式,也就不惜忽略了内容了。

有时《 红楼梦》 中的回目还常用词语重出叠见的形式,显示出了作者驾驭语言的高度技巧,如,“金兰契互剖金兰语,凤雨夕闷制风雨词”(第45 回), “甄家仆投靠贾家门,水月庵掀翻风月案”(第93 回),都具有很高的艺术性,向来受人称赏。但是,为了造成这种重出叠见的艺术形式,作者有时也难免顾此失彼,回目不够理想。

如,“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第46 回),其中的“鸳鸯偶”就是为了与“鸳鸯女”重出叠见才出现的。但是,一般说来,“鸳鸯”一词在中国古典文学中向来代指美好的爱情,是情侣的象征,这早已形成一种传统。而《红楼梦》 中的“鸳鸯偶”则指老色鬼贾赦要娶鸳鸯作妾之事,显然是为了重出叠见形式的需要,照顾了形式的美观,而没有顾及到具体的内容。有人也许以为“鸳鸯偶”是讽刺,但是从回目上还不易看出来。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鸳鸯女无意遇鸳鸯”,下句中的“遇鸳鸯”,是写鸳鸯无意中遇到了司棋与她的“姑舅兄弟”幽合的情节,用得则是“鸳鸯”一词象征爱情的意思,用得比“鸳鸯偶”要好一些。另外,《红楼梦》 中运用这种重出叠见的形式较多,有时也不免让人感到油滑俗气,令人生厌。

此外,《红楼梦》 的回目中人名或对人的称呼有时不一致。如对薛蟠的字,1959 年版皆称“薛文起”、是一致的;可是1982 年版第七十九回“薛文龙悔娶河东狮、贾迎春误嫁中山狼”中作“薛文龙”,而在第八十五回“贾存周报升郎中位,薛文起复惹放流刑”中则又称“薛文起”,前后不一致,作为一部书,人名最好应该统一起来,或叫“薛文起”,或叫“薛文龙”,不应该出现两种情形。当然,还是称“薛文龙”更好一些,名“蟠”,字“文龙”,显得更合谐。再如对贾母,有时称“贾太君”,有时你“史太君”,如,“王熙凤致病抱羞惭,贾太君祷天消祸患”(第106 回), “史太君寿络归地府,王凤姐力詘失心人”(第110 回),同一个人还应称呼统一。



《 红楼梦》 的回目之所以有上述种种不是,原因是多方面的。

简言之:一是原作者曹雪芹只完成厂小说的前八十日,还没有把全书写完,还未来得及对全书过行全面、系统的加工、润色和整理,在回目中必然会留下一些毛病和不足。二是小说的抄本很多,在传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误抄、臆改之处,从而造成回目中的一些缺陷和漏洞。三是高鹗在整理、补续《红楼梦》 时,由于他与原作者曹雪芹在生活经历、思想境界和艺术修养等方而的不同,对原作回目的改订和新增写的回目,也难免出现一些缺点和差错。

尽管《 红楼梦》 的回目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之处,但它毕竟还是取得了极为突出的艺术成就,形成了中国古典小说回口的一座不可企及的高峰。上述微瑕是永远也遮掩不住这块美玉的奇光异彩的。

注释:
①    ② ③ ④ ⑤ [12] 俞平伯:《 读〈红楼梦〉随笔》 ,见《 俞平伯论红楼梦》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年出版。

③ ⑥ ⑦ 见《桐花凤阁评〈红楼梦〉辑录》 ,清代陈其泰评,刘操南辑,天津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扳。

⑧ 邓云乡:《 红楼梦导读》 ,巴蜀书社1991年出版。

⑨ 周汝昌:《 红海微澜录》 ,见《 献芹集》 ,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 年出版。

⑩ 梁归智:《 石头记探佚》 ,山西人民出版社1983 年出版。

[11]俞平伯:《 红楼梦研究》 ,见《 俞平伯论红楼梦》 。

《红楼梦学刊》199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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