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夜四时歌(“夏歌”之七)
田蚕事已毕,思妇犹苦身。
当暑理絺服,持寄与行人。
《乐府诗集》共收《子夜四时歌》75首,其中,“春歌”20首,“夏歌”20首,“秋歌”18首,“冬歌”17首。这里所选的是“夏歌”中的第七首。
这首南朝乐府民歌,写思妇对客居异地的丈夫的怀念,也委婉地反映了思妇的辛苦与怨恨。这位思妇,显然也是个丝妇,她辛辛苦苦地养蚕缫丝,结果“田蚕事已毕”,而她却所获甚微,“犹苦身”。是谁掠夺了其劳动果实,诗中虽未明言直说,但我们不难想象得出这掠夺者当是彼时彼地的豪富。思妇的劳动果实大都被剥夺了,她只得自己服用粗疏的葛布,而将稍为细密的葛布寄给客居异乡的丈夫:“当暑理絺服,持寄与行人”。
全诗语言凝练,委婉含蓄,运用双关语也自然舀贴,较能体现出南朝乐府民歌的艺术特色。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诗中已有唐代诗人杜荀鹤“年年道我蚕辛苦,底事浑身着苎麻”(《蚕妇》)与宋代诗人张俞“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蚕妇》)的怨恨不平,只是不似后者那般直率罢了。
二、读曲歌(之八十二)
登店卖三葛,郎来买丈余。
合匹与郎去,谁解断粗疏?
《读曲歌》,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四十六)归入《清商曲辞·吴声歌曲》,共89首,这里所选的是其中的第八十二首。
这首南朝乐府民歌,以一位卖布女的自我表白委婉曲折地抒写了此女对前来买布的情人深挚爱情。前两句叙事,是卖布女自述她登店卖布,其情人前来买布,为下文抒情张本。“郎”,在南朝乐府民歌中多用于女子称自己的情人,如“郎为傍人取,负依非一事”(《子夜歌》四十二首之十五),“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子夜四时歌·夏歌》),此歌亦然。歌中叙事,以此女的“登店”与“郎来”并提,以“卖”与“买”对举,以“三葛”与“丈余”相照应,令人一目了然。
后两句抒情,语意双关,委婉曲折。从字面上看,这两句似乎是于反诘的语气中承前叙事,写卖布女不因葛布的粗疏而断绝之,而让其情人将“合匹”的葛布带走。其实,这是抒情,是卖布女向情人委婉地表明自己的心迹:“虽说你的性格有些粗枝大叶,犹如这葛布较为粗疏,可我却不想跟你割断关系,如同不割断葛布,让你整匹带走一般。”言在此而意在彼,耐人咀嚼。
读这首乐府民歌,我们从“登店”可知,南朝的布店有较高的柜台;从“三葛”获悉,南朝织布仍以葛藤为原料;从此诗中也可窥见彼时彼地的女子向情人表达情愫的别具一格的方式,获得“委曲”这一诗美的享受。
三、采桑度(之五)
春月采桑时,林下与欢俱。
养蚕不满百,那得罗绣襦。
这首诗是写男女同往采桑之情事。前两句描写一对恋人同往采桑,时值阳春三月,桑叶茂盛,可他们却顾不上采桑,在林间尽情相悦,饶有情趣。这两句,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如见其人相悦之态,如闻其人嬉笑之声。
后两句未承前具体描绘采桑男女相悦的场面,而将笔锋一转,写采桑女向沉湎于欢乐之中的情郎发话,以委婉的语言提醒他不要光顾了相悦而耽误了采桑的正事。这两句用墨经济,与前两句之间,情节发展跳跃大,“语不接而意接”。
这首诗在艺术上颇具特色。全诗将一对青年男女的劳动与爱情生活结合起来描写,构思巧妙。诗中虽未点明人物,却“此中有人,呼之欲出”。诗语清新活泼,字里行间渗透了浓郁的生活气息。读此诗,我们不仅能获得艺术美的享受,而且可以形象地领略彼时彼地的风土人情。
(节选自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历代纺织诗解析》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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