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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刘基是明初颇有作为和胆识的政治家。((明史·刘基传》言他“所为文字,气昌为奇,与宋濂为一代文宗”。可见,刘基的诗文才学并不亚于其军机政见。正因其有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和渊博的史学知识,才独创了议论高简、鞭辟入里的独特的杂文体式。收编在((诚意伯文集》中的短章((卖柑者言》,就是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名作。 严格地说,《卖柑者言》是一篇文艺性杂文。全文仅三百字,所论及的,也只是抨击当时封建官僚和社会流弊的一得之见;但读来却趣味甚浓,发人深思。散文藏锋寓意的点睛之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至今仍传为警策后人的至理名言。这不能不归功干作者卓越的艺术匠心和表现技巧了。
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编·活法》中说:“法外求法,乃为用法之神;变中更变,方是求变之道。”也就是说,文艺创作既要重视前人的表现方法,又不拘于成法,力求有所突破和创新。《卖柑者言》的成功秘诀也在此。刘基吸取了唐宋散文家“说理论事”,须“慎其实”“较精密”“尽雄辩”(清·刘熙载《艺概·文概》)的艺术传统,又充分发挥了散文无定体,兼容叙事、抒情的特长,自创了平实如易、意到即就、寓意深远的杂文体说理散文。可以说,《卖柑者言》的新颖艺术手法开创了明代散文的新风,这具体表现在以下方面。 以叙带议,议中铸论。在古代文论中,阐述政见、论断是非的散文佳作是不乏其数的。如魏征《谏太宗十思疏)),韩愈《师说》《杂说四》等。这些名篇说理透辟,结构严谨,有的还以对比、衬照来深化立论,磨砺论辩能谈锋。但在表现技巧上,它们一般是以“一日止,二日真”(韩愈语,引自《艺概》)为宗旨,t觉理论事是“老实说出紧要处”(同上),即“立片言以居要”(陆机《文赋》),然后众辞有条地进行论证。譬如((谏太宗十思疏》是以“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的警策之言开篇的。

《师说》开宗二句“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作为全文的提纲挈领。((杂说四》以首句“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为立论的。这种构思是不失为一家之法的,但若照搬、依袭,仍不免有八股之嫌了。

刘基的《卖柑者言》则是独辟蹊径,不落窠臼。开篇以说家常,道新闻为由头:杭州街头的水果小贩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金色”。这个由头避免空洞说教,诉诸以鲜明、具体的形象和颇有新闻色彩的社会趣事,给读者以探胜作品内涵和作者睿智灼见的艺术趣味;继之,文章又叙说“剖其中,干若败絮”,顾客上当受骗,卖柑者强词夺理的生动情节,循序渐进地去诱发读者的思考。正当煽起读者的猎奇心理,引颈聆听时,叙事却戛然而止,以“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的诘问,将读者推入评判社会现实的漩涡中心,去品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深刻哲理和作品的巧妙寓意。这个在生动的叙述与深沉的哲理交织中,自然熔铸而成的立论,不仅简洁、深邃,闪耀出哲理的光泽,而且不单一、不肤浅,有情、有理、有味。如果说,这是一篇触及时弊的战斗檄文,是匕首;那么,它又是一首巧妙的讽刺诗,一朵带刺的蔷薇。作品熔雄辩与含蓄、精警与幽默于一炉,读后能给人一种深思的力量。
取其一点,触类旁通。在数百字的短文中,既要以一隅概全貌,又须一语中的,切中时弊,这确是个难题。清人魏际瑞云:“文主于意而意多乱文。议论主于事而事杂乱议。”(《伯子论文》)这是说,意多、事杂最易松散文章的结构,削弱论理的逻辑力量,这乃是说理散文之大忌。然而,刘基不愧是兼得政治家的胆识与文学家才气的一代文宗。他只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一隅,由此及彼,来概述社会政治生活的全貌,“托柑以讽”表面繁华、内部溃烂的社会,腐败、黑暗的官场,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官僚,这不能不说是出奇的高明。当然,散文若仅以柑果与社会作简单类比,还只有突惊醒目之力,尚无回味耐嚼之气,论艺术技巧尚未突破前人固有的成就。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刘基归纳柑果外炫内烂的表象在于“欺”字,尔后,取“欺”一意,来洞察、触及、探究社会盛行“欺”风流弊的内涵,开掘立论的深意。卖柑者唯“欺”方能“饲躯”,这足见社会之黑暗。其次,卖柑者“欺”人,从“未闻有言”,骗人有理,受骗理该,逐之成风,社会道德之沦落可见一斑了。其三,“欺者不寡”,欺者非民。文章进而指出,“佩虎符、坐皋比”的将帅,“峨大冠、拖长绅”的文臣,既无“孙武之略”,又无“伊皋之业”,一不懂政,二不知法,三不近民,遇“盗”而不敢“御”,见民穷而不得“救”,知枉法不能“理”,居高位,施特权,鱼肉人民而不知耻;内在腐朽不堪,然其外表却是“坐高堂,骑大马”,气势显赫,风度威严,犹如行将溃烂的柑果,“败絮其中”也。这一笔,由对社会风习的批评转向对当权者的猛烈抨击,要言不枝不繁,简洁犀利,论理鞭辟入里而又纵横恣肆。作者不摆出学究家的架势,打理论腔,作枯燥空乏的说教,而是居行市一隅概社会全貌,取一个锢弊揭社会之真相,形象深入浅出,论理精警深刻。

宋人洪迈(《容斋随笔》说得好,一篇好的论理散文,“虽无甚奇论,然意到即就”,以“考据精譬,议论高简”的警策之言,明辨是非,启人思考。我以为,刘基的《卖柑者言》正体现了这一艺术特色。
设辞问答,反诘推理。一般来说,论理散文无非有两种,一是正论,一是反驳。前者,引经据典,依理论证,直述己见。后者,或正反对照,或借题发挥,驳斥谬言,痛砭时弊。两者推理的立足点不同,但基本上都是直接的逻辑推理。《卖柑者言》突破了固有的程式,独出心裁地通过设辞反诘造成的悬念,启发读者的思考来完成论证推理。具体地说,即是在设问中质疑,在质疑中论辩。这样在强烈的情感色彩中(如讥讽,鄙夷,蔑视,指责),增强了文章论辩的逻辑力量,从而充分显现出“嘻笑怒骂皆成文章”的文艺杂文的特点。

在作品中,顾客“怪而问之”的设问,使散文由叙述转入质疑,卖柑者又以“未闻有言,而独不足子乎?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的连续反诘,展开了别开生面的论辩。紧接着,散文抨击官场黑暗、权贵腐朽的一连四重排比,是反诘的延伸,也是犀利的答辩。作者借古喻今,以古之圣贤与今之众人对照,有议论、有事实、有分析地,一层深一层地进行抨击。作者用笔虽平实,然而设辞问答和反诘推理,致使论理明畅而不流于浅露,简洁、精炼却又无雕琢之痕,在设问、质疑中,一步步引导读者去思考、判断是非曲直。

散文在一轮设问、质疑、论辩之后,又设置了一轮反诘,将论证的锋芒伸向立论内涵的深处。“子是之不察,以察吾柑!”这里,作者的论辩以引而不发的责问,转攻为守,透过对社会时弊的分析,进入对元朝末年社会政治生活的猛烈抨击,从而显现了文章推理论证的波澜和深度。

还应指出,反诘推理不仅使散文的议论简洁、犀利,而且,在设辞问答的论证中,正确地表达了作者丰富的思想感情。如果说“卖柑者笑日”,是以饱含讥讽的嘲笑来引发愤世之言;那么,紧接着的连珠炮式的排比,则充满了作者对权贵们的鄙夷、蔑视和忿然不平。假如,“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的微词,是其内心积愤的真实流露;而“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的愤慨则对现实报以大声呵责了。

这种虚实相间,议论与抒情揉于一体的论证,使作品既以逻辑力量诉诸于读者的理智,又以艺术的力量诉诸于读者的感情,从而促使读者的整个精神领域都能感染、接受作者的睿智思想和爱憎之情。而此,《卖柑者言》的论辩锋芒呈现得更为深沉,更为犀利。
勾勒形象,深化立意。自唐宋以来,大凡议论散文几乎有了一个不成文的格式,即立论、演释、推理、归纳这一完整的逻辑形式。这当然是无可非议的。然而,作为以叙事、抒情、形象为主要特征的散文样式来说,未免有些欠缺了。

《卖柑者言》虽是一篇道地的议论散文,但它却着力于对艺术形象的勾勒和雕刻。散文的议论附丽于形象的基础之上,得到铺展和深化。而这些又是通过富有个性化的人物对话来体现的。

《卖柑者言》通篇(除开头、结尾外)就是两节人物对话。例如,买者一连串的指责:这种外炫内烂的柑果,岂能“奉祭祀、供宾客乎?”莫不是“以惑愚瞽乎?”“甚矣哉,为欺也!”这二问一骂的夸大其辞、咄咄逼人的对话,简直没有容人插嘴的余地。寥寥几言,把一个受骗顾客抓住骗者把柄后的那种兴师问罪的汹汹气势突现出来。

卖柑者的答辩,更是妙趣横生。“卖柑者笑日”,一个“笑”字,文字陡转,出乎意料,继而在胸有成竹的争辩中,步步进逼,句句入理,“逐以制论敌于死地”。这节对话既生动地勾画了小商贩的狡黠个性,而且又借卖柑者的笑态,对社会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再则,在这段巧妙的答辩中,画龙点睛地写出了百姓并不是聋子、瞎子,对社会时弊是明察秋毫的。

这与顾客“以惑愚瞽乎”的责问前后呼应,在反其而行之中,深化了全文的立意。这又是一石三鸟的妙笔了。文章应用对话形式,勾勒出两个生动的艺术形象,这给读者分析、观察当时社会现状提供了一幅逼真的速写,同时,也为文章据事论理制造了必要的艺术气氛。作者艺术匠心的精妙,真令人惊叹不已。

《卖柑者言》以它的艺术魅力和深邃独到、闪耀着哲理光芒的思想内容感染读者,这不仅为后人认识封建社会提供了范文,而且也为今天的散文创作提供了宝贵经验。这份珍贵的文化遗产应引起我们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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