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听先民的倾诉

今天读新教材必修（2）中的《<诗经>二首》，对《诗经》又产生了新的感受。

《诗经》二首，一选《卫风》中的《氓》，一选《小雅》中的《采薇》。

《氓》是一个女子在讲述自己的恋爱和婚变，诉说心中的无奈与痛苦。恋爱时节，你多么殷勤，三番五次找借口来向我求婚，而我也是那么痴恋，望不见你的影子就泣涕涟涟。可是，结婚之后情况却变了。我夙兴夜寐，苦心操劳经营，本想和你白头偕老，谁知你却二三其德，不守信誓，对我凶暴无比，竟无情地把我休弃，到如今我只落得遭人耻笑的境地！

这样的诗在评界习惯上被称为“弃妇诗”，《氓》可以说是弃妇诗的鼻祖和典范。一个纯情而弱势的女子从开始痴迷爱情到后来惨遭休弃，其内心之痛苦酸楚可想而知。她在向人倾诉：有对美好过去的回忆，有对现在遭遇的哀怨，有想挽回什么的欲望，还有一份柔中带刚的决绝。

《采薇》是一个戍边的战士在诉说征战之苦和对家乡的思念。我当兵的那年正是春天，杨柳依依，亲人惜别。来到边关，一守就是多少年啊，一年又一年，薇菜长了又枯，枯了又长，我的身体呀又饥又渴，我的心呀充满忧伤！可恨的敌人啊，为什么这么猖狂！我多么盼望早日打败敌人，早日回归故乡！如今，我终于走在了回乡的路上，可是大雪纷飞，我已沧桑。我的亲人啊，现在怎么样？

《采薇》堪称边塞诗的典范。在古代，由于战争不断，戍边卫国就成为常事，这些多年征战在外的年轻战士们，身处险境，远离家乡，其苦战之情和思乡之念自然而生，当然，在哀怨悲苦之中也不乏一份拳拳爱国情怀。

《诗经》中像这样的弃妇诗和边塞诗还有许多，抒发的情感也大体相似。如《邶风·谷风》中的女子控诉喜新厌旧的丈夫，表达出无限的痛楚和哀怨。《豳风·东山》中，那个刚从东山要回家的征人想象着回家后的种种情景，忧中带喜，喜中伴忧。

先民的倾诉不仅仅表现在弃妇诗和边塞诗中，实际上，《诗经》（尤其是《国风》）中的许多诗篇，都是用第一人称叙写，抒情主人公仿佛就坐在我们面前，讲述着最动人的细节，吟唱着最感人的心曲。

恋爱中的年轻人絮叨着对情人的思念，诉说着痴恋的苦恼。《邶风·简兮》中的女子看了一次街头表演，就对那个英俊的舞师念念不忘；《秦风·蒹葭》中的男子面对伊人的若即若离和爱情的曲折迂回，产生出无限诗意的哀愁。

丈夫出征，独守空房的女子一直在苦苦地期盼。那个采卷耳的女子为什么总是采不满筐？因为她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思念征人，翘望远方。（《周南·卷耳》）那个女子为什么首如飞蓬不事装扮？因为丈夫东征，长久不回，我为谁而容！（《卫风·伯兮》）黄昏时刻，鸡儿回巢了，牛羊下山了，可远征的人儿啊，你何时才能回故乡？（《王风·君子于役》）

苦役中的小吏，对自己的命运鸣哀叫屈。天未亮，星星挂在天，而我为了公事不得不孤独地赶夜路，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召南·小星》）我在外面工作压力这么大，回到家还遭到家人的责备和挤兑，而我又能如何！（《邶风·北门》）

劳苦的奴隶，受尽主人的盘剥欺压，终于发出愤怒的控诉。《魏风·伐檀》中的奴隶们在呐喊：你们这些大人老爷啊，可不要白白吃闲饭！《魏风·硕鼠》中的奴隶们已发誓：你们这些贪心者，我们一定要离开你，去寻找那自由的乐土！

国家离乱，自身遭难，深重的痛苦向谁诉说？《小雅·十月之交》：天灾人祸一起来，而我的家乡也遭殃，别人都在欢笑，唯我恓惶悲伤。《王风·黍离》：行走在故国荒凉的土地上，想起昔日的繁盛，不禁感慨万千，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邶风·凯风》诉说儿女对母亲的愧疚，《鄘风·相鼠》抒发善良者的对坏人的诅咒，《王风·采葛》表达对朋友的思念，《小雅·黄鸟》倾诉游子的思乡之情，《邶风·二子乘舟》传递家人对儿女的挂念……

《诗经》反映的是西周初期到春秋中叶五百年间先民的生活和感情。在那个悠远又古朴的年代里，《诗经》中的先民们，就这样，用最朴实的语言，叙说着最真实的细节，倾诉着最挚纯的感情。他们无论表达自己的悲苦还是喜乐，都那样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那样感人至深、惹人痛怜。伟大的先民啊，可亲可爱的先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