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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讲文学作品都有三个层面,即语言层面、意象层面和意蕴层面。诗歌鉴赏也要从这三个层面入手。 

    第一、 语言层面 

    毫无疑问,诗有很强的直觉性。诗歌语言高度概括、凝练,极富意蕴,它常常违背一般的语法规范,比一般的文学语言具有更强的陌生感,诗行间常留下许多空白,显示出很强的跳跃性。正是这种跳跃性,才容纳了诗歌更丰富的意象,从而在非常有限的篇幅里,构筑出使人耳目一新的诗歌意蕴。这种语言艺术特点的形成,多半依靠具象词与抽象词的巧妙嵌合,即有意将抽象词与具象词搭配,构成一种既具体又模糊的虚实相交的境界,从而给读者提供追寻诗人个体感受的信息。新修订的高中语文第三册教材在阅读练习中选取了诗人卞之琳的诗《断章》。卞之琳的诗向以含蓄睿智为读者所喜爱,他常常以形象的语言描绘世界,以象征的形象暗喻人生哲理,既有丰富生动的艺术感,又蕴含对世界的体验。《断章》这首诗,其语言就生动体现了这种特点:“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诗的表面平淡无奇:桥上有风景,于是你在看;你也构成了风景,于是别人也在看你。在无奇中,让人体会到了画面所蕴含的丰富的生与死、知与不知的宇宙人生的相对性哲理。“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装饰”的是梦,这一语言的搭配极为巧妙,巧就巧在具象词与抽象词的组合,打破了语义的逻辑关系,构成了一种诗意的逻辑,从而大大扩充了诗歌语言的弹性,丰富了诗歌的表现内涵,又扩展了诗的表现范围,加深了诗的理意。类似的还有“我喝了一口街上的朦胧”(《记录》)、“呕出一个乳白色的‘唉’”(《黄昏》)等。因此,欣赏诗歌,只有抓住诗歌语言的这种特性反复吟唱,才能深刻领会诗家语高度凝练的特点,从而拎出诗歌中浓缩着的内涵。 

    第二、 意象层面 

    意象与美育有着不解之缘,具有美的意象的诗,才能给读者以美感。能否创造出新颖独特的美的意象,是衡量诗歌成功与否的标志之一。意象的形成主要用赋、比、兴这三种方法,但只有用那些表面极不相关而实际又有联系的事物的意象或比喻,才能准确、有效地表现自己,根据这个原则产生的意象才能有惊人的离奇、新鲜和惊人的准确。这也就涉及诗歌所选定的意象与它所象征的意义之间的融合问题。意象与意义常常不可分。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一诗之所以催人泪下,是与诗人成功运用暗喻及通感的表现手法,营造出一组组含义深刻的意象分不开的:“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视觉“老水车”与听觉“疲惫的歌”相连,诗人用这种苍凉的意象开头,一下将读者带入了一个极佳的诗歌欣赏状态,地老天荒之中去感受那份震撼,那份深厚,数百年的历史沉寂一下跳到了读者面前,开阔而雄浑,苍茫而深沉。“我是你祖祖辈辈痛苦的希望/是飞天袖间千百年来未落到地面的花朵”,又将具体意象与抽象意象融为一体,在时空的急剧转捩、对比中,完成了诗人主观情志的表达。而“我是你簇新的理想/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是绯红的黎明正在喷薄”这些意象,让我们在最初的震撼过后,又恍然于它们所代表的强烈思想感情的复杂意义之中,从而使我们从艺术的视角感悟到了这首诗独具的审美情趣,使我们感到诗人内在的精神与诗的意象的一致性。因此,诗的解读离不开对意象本身的把握,诗的创造力、想像力,诗的一切生命力,就在意象的塑造上。读诗,必先读懂意象。 

    第三、意蕴层面 

    伴随着意象在脑海的形成和语音节奏感的刺激,读者已经产生了初步的美感,但是如何突破意象表层去体悟诗的意象内蕴即诗的意蕴,是诗歌鉴赏成败的关键。诗的意蕴一般包括审美意蕴和智性意蕴。 

    当然,优秀诗歌都具有审美性。读诗伊始,读者便开始产生某种精神体验,感到精神的愉悦。但这还不算是审美鉴赏。这次教材修改,选入了20世纪40年代著名诗人穆旦的一首诗《赞美》。当时,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使得三四十年代的一些现代派诗人彷徨、迷茫,如同迷失在茫茫黑夜中,作品多囿于一己的“小我”,表达的也多是彷徨无助。但穆旦有所不同。他常常在自己的诗中给所塑造的形象以黑暗与光明的哲理,《赞美》这首诗就集中代表了诗人的这种艺术创作风格。诗中塑造了两个人物形象:一是作为抒情主体的诗人自我,一是“粗糙的身躯移动在田野中”的农夫。抒情主体在荒凉的土地上,在野草的茫茫中,在忧郁的森林中,对着在天际爬行的“不移的灰色行列”,诉说自己的“沉默的爱情”,“要以荒凉的沙漠”“坎坷的小路”“阴雨的天气”、“要以带雪的手”和“佝偻的人民拥抱”;这是一个有着强烈爱国之情的形象。而农夫,这“许多孩子的父亲”,“多少朝代在他身边升起而又降落”,“希望和失望压在他身上”,“路是无限的悠长”,而他却放下了“永远无言地跟在犁后旋转”的古代的锄头,坚定地“看着自己”融进了死亡。一个劳动者守望着自己的贫穷、劳苦,然后抛开妻儿老母,抛开一切,一去不回头。这是一个什么形象?他的内质是什么?是什么使得“我”也在为他的离去而痛哭?不言而喻,这两组意象,有着撼人心魄的力量。农夫与我猝然相遇在诗中,各自理解着自己的使命,当芸芸众生昏昏于自我意识的丧失时,我和农夫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着清醒,传达出一种与昏聩的世界格格不入、为寻找光明而粉身碎骨的精神。到此,我们已经完成了对意象的解剖,挖出了诗歌的某些内涵,对作品有了初步的审美体验;然而进一步去体味:在这一荒凉而饥饿的画面里,农夫形象的精神之光开始活跃起来,浮动起来,扩展起来,从而传达出农夫的个性品格——在自身充满动乱、矛盾、苦难和愚昧时,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牺牲自己、改造自己,寻求走向光明的出路,也正因此,“一个民族才能起来”,“一个民族已经起来”。农夫这一形象,实际承载着民族历史的内涵,代表着先行者的特定品质,闪耀着民族性格的不朽光华。而我是新生农夫的象征,我与农夫的血肉联系,共同筑就了民族之魂。这正是《赞美》这首诗给我们带来的崇高的美学意蕴,鉴赏到此,才算真正进入到诗歌意蕴层的把握之中,也即进入到诗歌的“智性”意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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