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一树皆朋友——杨万里《秋山》悟读

一山一树皆朋友——杨万里《秋山》悟读

文/徐昌才

秋山

乌桕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腥红。

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客。

李白看山，“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山看人，人看山，脉脉含情，有情有义；温庭筠别水，“岭头便是分头处，惜别潺潺一夜声”，人别溪，溪别人，别情依依，难舍难分；李白怜水，“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人随舟走，水送舟行，万里呵护，形影不离；陶潜采菊，“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悠悠南山，扑面而来，喜出望外……山水草木，在诗人眼里，无一不性灵飞扬。宋代大诗人杨万里，写山写树，更是远远超出了视其为朋友的层面，不但赋予它性灵，而且挖掘其间的机趣，营造出热闹、活泼的气氛，展示了物我一体的和谐关系。他的小诗《秋山》就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种人与自然相互玩乐的有趣情景，读来引人发笑，思之回味无穷。

诗写乌桕树，亲切地称之为老染工，既见饱经风霜，又显风趣幽默。诗人赞美乌桕，说他一生本分、勤劳、忠于职守，总是以自己绚烂缤纷的色彩来装扮萧瑟的秋山；而且正因年事已高，总有“犯糊涂”之时，于是它错把铁褐色当成深红色。想来，乌桕叶子在秋天本为铁褐色，但他以为，秋临大地，万树皆红，他的“铁皂色”自然也就是“猩红色”了。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错将”是描写“乌桕”的行为，属于诗人的客观评价。由此观之，乌桕，在诗人眼里已不是一棵没有生命的树，而是一位好友，并且当这位老朋友犯糊涂时，诗人还会毫不客气地指出朋友的错误，颇见坦诚。一个“错将”使得整个句子变得活起来，其间既有树的老来童趣，又有朋友间的亲密无隙，可谓妙趣横生。

如果说乌桕树是一位饱经沧桑、慈祥可爱的老爷爷的话，那么小枫树就是一位机灵调皮，好酒贪杯的年轻人。他一夜之间，偷饮了西天王母娘娘的美酒（秋夜霜露），变得满面通红，酩酊大醉，可能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害怕遭到乌桕爷爷的批评，便急急忙忙请求松树大哥的帮忙，盼望松树大哥能够用他的苍翠松枝遮掩自己的满面通红。你看，诗人笔下的小枫树，竟如此顽皮，如此贪吃，又如此狡黠。至于诗歌中的那棵松树，憨厚质朴，乐于助人，真是热心肠。本来，杨万里是在写树，写枫红如丹，火红灿烂，写孤松秀美，青翠碧绿，写红绿相衬，色彩斑斓。但是诗人却把它们想象成有心有感、有情有义的朋友，而且诗人也不是停留在一般层面上的移情于物，拟物生辉，而是大胆发挥想象，妙用联想，虚构了它们之间生动有趣的故事，营造出一种热烈欢快、诙谐幽默的氛围，让读者在在品味与想象的过程中不禁会意一笑。

强烈的生命情态，丰富的性灵机趣，此正是杨万里笔下大自然的特色。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不是诗人的朋友，他们与诗人心性相通，谈笑风生，满含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