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薛宝钗,在历来的评论中发生了很大的分歧,曾经形成所谓“拥薛派”和“拥林派”一一前者称之为“大贤大德”的“贤宝卿”,后者斥之为“虚伪”、“奸险”、“一心争夺宝二奶奶的宝座”而害死黛玉的“罪魁祸首”,甚至有人为此“一言不合,竟挥老拳”。无耻地自誉为“半个红学家”的江青及其御用文人,更把其拉入什么“父党”和“母党”的“斗争”,①纳入了评儒说法的轨道,作为“和贾政一样”的“浑身浸透了中庸之道”的“大观园里的女儒”②来批判。
因此,我们必须从形象出发,从实际出发,来分析这个艺术形象的真实面目,以“历史的内容,还给历史”。③——这里,仅就笔者的浅见所及,试图从不同的角度上提出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希望求得大家的指教。
一
首先,让我们排除掉种种先入的概念和定理的框框,来观察一下《红楼梦》里薛宝钗的形象实际吧!
宝钗识得湘云不识的那个“棔”字,懂得宝玉不懂的《山门》一出的“词藻排场”是好的,还念出其中一支《寄生草》,使宝玉听了“拍膝摇头”,赞她“无书不知”。(二十二回)宝玉和黛玉谈禅时,她还比出五祖弘忍传六祖慧能的佛典,念出其中两谒,使宝玉觉得她“知觉在先”。(同上)论见解,她也不同凡响,那番论画大观园的“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藏该减的要藏要减”(四十二回)的谈话,道出了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之间的辩证关系,斥为“粉饰太平的宏论”,是不切实际的。在论诗时,她认为“只要立意清新,措词就不俗”(三十七回),主张“做诗不论何题,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随人脚踪走去,纵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义”;她还赞扬王安石和欧阳永叔的《咏昭君诗》是“各出己见不与人同”(六十四回)。这些艺术见解,有着尚清新、主独创,反对形式主义和公式主义的意味,列入“句句不离孔孟之道”,也是没有根据的。
她在《咏白海棠诗》中写道: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三十七回)在这里,她抒写出了一种追求淡雅、静穆的情怀和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