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芹族谱

关于曹雪芹祖上的情况，现在可据掌握的史料比较多，如《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辽东曹氏宗谱》、《五庆堂重修曹氏宗谱》等，还有不少地方志、墓志铭等等也足资可查（注：其他如内务府有关曹家档案、李煦档案、《楝亭集》等等多种。）。　　

曹家的世系，本节无必要一一细述，但也要略加说明，因为曹氏一族，确实复杂；曹氏籍贯，亦存歧议。而《红楼梦》中有多少曹家的影子，也很难详考。为此，不少治红学者及红学爱好者，对此颇为关注，可说在情在理。当然，把曹雪芹上几十代的祖宗都翻出来，加以详考，而与曹雪芹无多大关联的话，似乎无此必要；而反过来，如果不把曹雪芹祖上复杂的关系理清，不把矛盾的籍贯辨明，对曹雪芹这位著名的作家、对这位深受家世影响的作家，以及对《红楼梦》的深入研究，不能不说要受一定影响。此即为写本节的目的。　　

在研究曹雪芹家世方面，已有不少贤达下过一翻功夫，做过许多考证研究。其中，用力最勤，考订最为详备的，当推周汝昌和冯其庸先生，亦即前者的《红楼梦新证》，后者的《曹雪芹家世新考》。二书有英雄所见略同者，也有意见相左者。我在这里综合二书的考证成果及其他诸家的论证，做一简单的缕析，其中亦兼有我个人的意见。　　

《曹雪芹家世新考》一书中“凡例”第一条即云：“本书主旨在考证《五庆堂重修辽东曹氏宗谱》的历史真实性，从而确定其史料之重大价值。本书考证以《五庆堂重修辽东曹氏宗谱》（以下简称《五庆堂谱》----笔者注）正本为依据，以副本作参考。”主旨已说的非常明确。　　

为此，我将冯其庸先生制的《五庆堂曹氏宗谱世系表》中有关部分，简要缩制；同时并将周汝昌先生在《红楼梦新证》中制的《曹氏世系表》、以及《红楼梦大辞典》（注：冯其庸等主编，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年1月版。）中附录的《曹氏世系简表》和朱淡文先生的《曹氏家族年谱简编》（注：载《红楼梦学刊》1990年第2、第3辑。）所附《曹氏家族世系表》，依以上所述顺序，均照原表一一列于下面，以便作参考和比照（见下页）。　　
我们先考察一下曹雪芹的始祖，这一问题看起来距曹雪芹太远了，似无此必要写入本书中。但问题有另一方面，即曹雪芹的籍贯，或者说他的祖籍，到底在那里。　　

据《五庆堂谱》，曹家始祖（第一世）为曹良臣，冯其庸先生考证为安徽寿州安丰人，而非扬州仪真安丰，冯先生又考出，曹良臣只有一个儿子曹泰，而非《五庆堂谱》中所写的“生三子，长泰，袭爵；次仪，封丰润伯；三俊，授世袭指挥使，封怀远将军”（仪，另一抄本作义）。则曹俊非曹臣之子，那么《五庆堂谱》中始祖为曹良臣应不可靠，而曹俊才是“五庆堂”的始祖（注：详见冯其庸《曹雪芹家世新考》。）。俊有五子：升、仁、礼、智、信。据《五庆堂谱》，曹雪芹是四房曹智的后人。但四房自曹智以下，有五世“因际播迁谱失莫记”，直至九世曹锡远，才按世系逐代记述。　　

据1923年出土的“明故孺人曹氏圹记”，曹俊为辽阳人。但曹俊上代的原籍，是否为辽阳呢？这就很难说了，因为除《五庆堂谱》及“圹记”所载外，查不到更多的材料了。不过，现按目前的史料，以辽阳籍为妥，传到曹雪芹，已是第十三世了。　　

曹俊所处的时代，大致可以推考一下。曹俊的女儿据“圹记”所载，亡年五十九岁，于明弘治十二年十月戊申殁，为公元1499年，上溯出生为公元1441年，即正统六年。那么，曹俊当为永乐至成化间人。

《五庆堂谱》中曹良臣次子曹义，实有其人，但非良臣子。那么这个曹义与曹俊，并非如谱中排行为二房、三房了，因为良臣只有曹泰一个儿子。而曹义与曹俊有什么关系没有呢？《曹雪芹家世新考》中说：“我们在考证曹义的一节里，把曹义的上三代和下六代都弄清楚了，连《五庆堂谱》不清楚的问题，我们都给它作了订补，我们同样没有在曹义的全部可信的史料里，找到一点他有弟弟叫曹俊的材料。”就是说，“他们三人是各不相关的，是被《辽东曹氏宗谱》的最早修撰者以讹传讹地拉扯在一起的（注：详见冯其庸《曹雪芹家世新考》，第三章第四节。）。　　

曹义是扬州仪真人，因功封丰润伯，故《红楼梦新证》说“这也是一个有趣的线索”（注：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第三章第一节（1976年版下同）。），但曹义一支只传到十一世就断而无续了。曹义卒于天顺四年，终年七十一岁，上溯生年当在洪武二十三年，即公元1390年。这个时代恰巧与曹俊生活的时代差不多。　　

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则提出曹家的原籍是丰润。主要依据是曹寅的《楝亭诗钞》、《緶阳曹氏族谱》等。主要证明曹寅与丰润籍的曹鋡“确有着‘骨肉’的关系”（注：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第三章第一节113页。），而并非是“同姓联宗”。同时还指出：“我宁愿相信曹寅在康熙年亲口所说的话，而不敢相信同治年增修《五庆堂谱》的那种五世空白的‘接续法’。”（注：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第三章第二节〔附记〕。）　　

曹家的原籍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不过我倒可借用周汝昌先生上面所说的话，即相信“曹寅在康熙年间亲口所说的话”。曹寅的《楝亭诗钞》为其晚年定本，署“千山曹寅子清”，曹寅又曾署作“长白曹寅子清”。据《嘉庆一统志五十九奉天府·山川》载，千山为长白山支脉，可知“千山”与“长白”均是泛词，而“千山”则较更具体一些。千山，亦名千顶山、千朵莲花山，其名胜寺观，辽金以来即为著名，至明代更建有五大禅林，盛名亦显。清嘉庆间姚元之有诗咏云：“明霞为饰玉为容，山到辽阳峦障重。欲问清天花数朵，九百九十九芙蓉。”王尔烈咏诗说：“一千峰里烟霞胜，十六景中图画存。”以上可知取名千山之意。曹寅署“千山”，自是指出其籍贯。周汝昌先生也指出：“张玉书有《游千山记》，说：‘辽阳城南至五十里为千顶山。’这才是曹寅署‘千山’的真意义罢。”（注：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第三章第一节112页。）　　

做为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不会将自己的籍贯搞错，再往上溯到曹雪芹的高祖曹振彦，几部志书上都说他是奉天辽阳人（注：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第三章第一节112页。）。曹振彦的父亲曹锡远（一作曹世选），《五庆堂谱》载：“锡远：从龙入关，归内务府正白旗……”当亦为辽阳人。　　

曹雪芹的上五代均为辽阳人，就这一点讲，他本人当亦为辽阳籍，应是没有疑义吧。　　

本节当就此打住，但还有补充几句的必要。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里，提出“丰润县人”，并指出：“我指的正是辽阳的曹氏到底是土著还是移民……”“曹雪芹的远祖，当是明永乐以后由丰润出关。”（注：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第三章第一节115页、119页。）也因此，对《五庆堂谱》的二世祖曹俊，只将“明故孺人曹氏圹记”介绍了一下，未提及是曹家的先祖，因为与他提出的“丰润籍”不合。

回到本节开头，无论是从《曹雪芹家世新考》和《红楼梦新证》，无论是辽阳曹或是丰润曹，我认为都没有令人十足信服的证据，来证明曹家的“原籍”在哪里，我这里所说的“原籍”，即如周先生所说的“土著”。曹俊的上世既不知；辽阳曹是否是丰润曹分出关外的一支，更欠确切的佐证。这里不做详细的分析和介绍，目前，我们知道曹雪芹的“籍贯”是辽阳即可以了。因为从曹锡远（世选）来讲，已上距曹雪芹五代，而这五代并无继续，也为学界所认可（注：《曹雪芹家世新考》、《红楼梦新证》都分别引用史料，史料中提到辽阳曹与丰润曹都是宋代初年大将曹彬之后，则曹家“土著”岂非应为灵寿（今河北真定），又，“将军魏武之子孙”，曹家如是曹操的后代，岂非又应是安徽毫州籍了。这真是越考越远，越考越难了，固非本文范围之内。雪芹的籍贯（土著）亦不是本书、本节考证或论辩的重点，特做说明。）。而做为曹雪芹来讲，有这五代的族谱一般说已经够了，尤其是对本书来说。他幼时生活于金陵，少年时迁回北京，度过了他的大半生，最后卒于北京。这点，做为本书来讲，却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