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荷花和桂花

作者：畹 秋
《红楼梦》第八十七回，写一阵风吹来一阵清香，黛玉说是好象木樨香。探春笑道：“林姐姐终不脱南边人的话，这大九月里的，那里还有桂花呢。”湘云道：“三姐姐，你也别说，你可记得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在南边正是晚桂开的时候了，你只没有见过罢了。”(所谓三秋，即九月)这一会子闲话，竞引起了黛玉的乡思。那末，“十里荷花，三秋桂子”，这指的是南边什么地方的风光呢?

早在唐代，杭州灵隐、天竺一带地方的桂花，就很著名，以致传说是从月宫飘落下来的。宋之问《灵隐寺》：“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白居易《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皮日休《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下事，应是嫦娥掷与人”。在宋代，杭州洪春桥附近有酿酒的曲院，水边盛种荷花，称为“曲院风荷”，系西湖名胜之一(清代康熙皇帝在岳湖北岸立碑，改称“曲院风荷”)。其实，西湖遍湖有荷花，“千层翠盖万红妆”，吸引游人。

宋代柳永作《望海潮》，咏西湖：“重湖叠嗽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里描写西湖风光，把著名的三秋桂子和十里荷花，融合在一起，更富有季节性的特征，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因此，博得人们的赞赏。如谢驿《纪事》：“谁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黄任《西湖杂诗》：“荷花十里桂三秋，南渡衣冠足卧游，争唱柳屯田好句，汴州原不及杭州”。明清不少诗人咏西湖之作，都提到三秋桂子和十里荷花，如刘基《钱塘怀古》、赵庆熔《销金锅》、陈德武《西湖怀古》，等等。

所以，在《红楼梦》里，史湘云一提到“三秋桂子”的杭州，林黛玉便联想到“二十四桥”的扬州，“六朝遗迹”的金陵，“春花秋月，水秀山明”，“香车画肪，红杏青帘”。她想，如果自己还在南边，那就可以任意畅游，而如今却在北边，寄人篱下，“此间日中只以眼泪洗面”。她一面思想，一面落泪，不知不觉，神往南边去了。

【原载】 《红楼梦研究集刊》第6辑（198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