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传》双侠论

作者：卞清波
摘要：

本文认为唐传奇《柳毅传》中有两位侠义之士，他们是：一、柳毅；二、钱塘君。他们的行事和为人，是《柳毅传》最让人感动的地方。

关键词：《柳毅传》 侠

假如我们把唐传奇比作一片璀璨星空的话，那么，李朝威的《柳毅传》当是其中熠熠生辉的一颗明星。它向我们讲述的小龙女和柳毅曲折、浪漫的爱情故事，让我们十分心动；他们婚后美好、幸福的神仙生活，让我们非常向往。然而，《柳毅传》最激荡人心的地方，我以为恐怕还不是这些。它为我们塑造的两个特异的大“侠”——柳毅和钱塘君，形象鲜明，性格丰满，侠肝义胆，感人至深，他们或许才是小说的最亮点。

一
虽然没有非凡的武功，也没有神秘的绝技，但柳毅却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侠”。唐代李德裕在其著名的《豪侠论》中，曾强调侠须以义为本—— “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柳毅便是这样一个“义侠”。

首先，柳毅具有扶危济困、急人所难的品质。赶路泾阳的时候，柳毅偶然遇到“牧羊于道畔”的小龙女，发现她“蛾脸不舒，巾袖无光，凝听翔立，若有所伺”，于是挺身而出，主动上前询问情况。小龙女接下来向柳毅倾诉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并向他请求帮助。当她紧接着不无疑虑地对柳毅说“未卜将以为可乎”时，柳毅马上慷慨陈词：“吾义夫也！闻子之说，气血俱动，恨无毛羽，不能奋飞。是何可否之谓乎！”之后，他果然不辞辛苦，传书洞庭，使小龙女成功获救。这里，柳毅的所作所为，无愧于他对自己“吾义夫也”的评价。

其次，柳毅打抱不平，见义勇为，但他不图回报。虽然在洞庭君设宴款待的时候，柳毅曾经“笑语四顾，愧揖不暇”，但那是他洒脱性情和磊落胸怀的自然流露，而绝不是得到报答时小人得志般心满意足的表现。后来钱塘君“逼婚”而柳毅凛然不从一事很能说明这个问题——试想，若是一个施恩图报、意志薄弱的人面对美色（小龙女）和成仙（“俱在云霄”）的双重诱惑时，哪里还会想到“拒绝”这个词！

另外，柳毅还称得上是孟子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一个“大丈夫”。钱塘君要求柳毅与小龙女结为连理时虽然很不客气甚至语带威胁，但初衷毕竟是好的。柳毅假如不是那么注重“面子”，而是顺着钱塘君的意思去做，也未尝不是成就了一件千古美事。然而柳毅毕竟是柳毅：柳毅是有骨气的柳毅，是侠义的柳毅。他宁可成为“粪壤”，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也要让人知道他当初援救小龙女时决不是心怀“不轨”的。这样的作为，真乃“义侠”本色。

二
与柳毅一样，钱塘君也以侠义作了自己的处事原则。柳毅的千里传书、助救龙女，以及后来的斥责钱塘君、拒娶龙女等，为的是侠义；钱塘君早年的怒抗天庭以及此次的为救龙女而斗杀泾河龙、“伤稼”“八百里”等，同样是为的侠义。但二人在侠义这一点上又是“同而不同”的：如果说柳毅主要是一个“精神”上的侠，则钱塘君更像是一个“行动”上的侠；作为“义侠”，柳毅最打动人的是其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浩浩侠气，而钱塘君在侠义的品质内核外，更多出了超人的行动能力和粗蛮的性格特征。

他嫉恶如仇而又刚强勇猛，是一个铲除恶暴伸张正义的斗士。当闻知自己的侄女受了莫大的委屈甚至非人的虐待时，他二话不说，“项掣金锁，锁牵玉柱，千雷万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乃擘青天而飞去”，大闹泾阳，吞食孽龙，救回龙女。而这一惊心动魄的过程，钱塘君却在洞庭君和柳毅“命酌互举”“少尽缱绻”之间倏尔完成，此情此景，其勇烈则绝类《三国演义》中“温酒斩华雄”之关羽，其侠义则堪谓与柳毅一唱一和、善始善终了！可以想见，钱塘君当年之“使尧遭洪水九年”及“与天将失意，塞其五山”，应该也是看到某种不平之后敢于反抗、敢于斗争的正义行为。

钱塘君敢作敢为，快意恩仇，但有时也未免过了头，显得有些蛮横、粗率。在要求柳毅与龙女成婚的时候，他“因酒作色，踞谓毅曰：‘不闻猛石可裂不可卷，义士可杀不可羞也?愚有衷曲，欲一陈于公。如可，则俱在云霄；如不可，则皆夷粪壤。’”的确没有周全地去考虑柳毅的感受，有些失于礼数。但我们还应该看到，钱塘君此举有报恩的色彩，这里面还有对龙女的成全之意和对柳毅的赏识之情，完全是一番殷殷美意。而且，在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之后，他马上“逡巡致谢”，说：“寡人生长宫房，不闻正论。向者词述疏狂，妄突高明。退自循顾，戾不容责。幸君子不为此乖间可也！”《左传》有言：“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以此观之，钱塘君不又是“善莫大焉”的了么？

这就是钱塘君，一个极具侠者风范而又可亲、可敬的钱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