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寒塘”？

作者：严中
《红楼梦》第七十六回“凹晶管联诗悲寂寞”没，写湘云与待遇联诗：湘云方欲联时，黛玉指池中黑影与湘云看，道：“你看那河里，怎么像个人往黑夜里去了，敢是个鬼吧？”湘云笑道：“可是，又见鬼了。我是不怕鬼的，等我打它一下。”因弯腰拾了一块小石片，向那池中打去，只听打得水响，一个大圆圈将月影荡散复聚者几次。只听那黑影里嘎然声，却飞起一个白鹤来，直往藕香榭去了。黛玉笑道：“原来是它，猛然想不到，反吓了一跳。”湘云笑道：“这个鹤有趣，倒助了我了。”因联道：“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

那末，何处是“寒塘”呢？《秦淮闻见录》中载有潥阳彭贲园的一首七绝云：“拍拍寒塘野鹜飞，数株衰柳臂禅扉。坏墙风过幡飘影，犹认楼头旧舞衣。”诗中所说的“寒塘”，据考即指今南京城南之白鹭洲。

彭贲园七人，袁枚在《随园诗话补遗》中有“潥阳彭贲园先生，素无一面”，“先生名光斗，出仕闽中”的记载。又《小仓山房诗集》卷三十六（乙卯、丙辰）有《周中寄彭贲园先生》诗，称：“闻说先生八十有三岁，我当兄事何疑哉”之句。卷三十七（丁巳）有“潥阳彭贲园先生八十五矣，闻其健在喜奇以诗事。”“乙卯”为乾隆六十年，彭时年83岁，“丁巳”为嘉庆二年，彭时年85岁。由此推知，彭贲园当生于康熙五十一年即1712年。按玄奥血亲生于康熙五十四年即1715年之说，则彭贲园长曹雪芹3岁；按曹雪芹生于雍正二年即1724年之说，则彭贲园长曹雪芹12岁。因此，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借史湘云联“寒塘渡鹤影”句中之“寒塘”的用典，很可能出自彭贲园诗“拍拍寒塘野鹜飞”句中之“寒塘”一词。如是，则贲园诗中的“寒塘”——今南京白鹭洲，乃是雪芹书中“寒塘渡鹤影”句中“寒塘”之原型。

至于“寒塘渡鹤影”中的“渡鹤”，则与随园有些瓜葛。袁枚在《小仓山房文集》卷十五（乙卯）中有《渡鹤桥》诗：“白鹤欲过湖，照水不得路。十月舆梁成，羽客含芦渡。新霜铺玉匀，何人初试步。”袁枚的这首吟随园二十四景之一的《渡鹤桥》作于乾隆乙卯即1759年，其时曹雪芹正在创作《红楼梦》并由脂砚斋重评。袁枚曾在《随园诗话》中声言：“雪芹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中有所谓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也。”此说虽不足信，然血亲借史湘云在大观园内凹晶管联诗“寒塘渡鹤影”中的“渡鹤”这一佳境，是受了袁枚《渡鹤桥》诗的影响，则是完全可能的。

《红楼梦学刊.》1996年第4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