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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炳海

大武是周代重要的乐舞,在天子大祭祀、天子视学养老,两君相见等高级别礼仪中进行表演。对于它所用歌诗的篇目、次第、作者,以及舞蹈形态,前代学者王国维、高亨、杨向奎、孙作云等均有过考证。近些年来,有关大武乐章的考证还在进行,但是,仍有许多学术疑点需要解决,在历史本事、歌诗与舞容的关系方面还有进一步拓展的余地。

一、 大武歌诗的篇目

关于大武乐章的篇目,据《礼记·乐记》的记载,其舞共六节,以此推断,它的歌诗当为六篇。《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楚庄王如下话语:
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橐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维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

朱熹《诗经集传》写道:“《武》,一章,七句,《春秋传》以此为大武首章也。”朱熹所见宋本《左传》,《武》是大武乐章首篇,今本《左传》误载“首章”为“卒章”。楚庄王提到的大武歌诗的篇目,列举到六为止,由此判断,大武乐章的歌诗应是6篇,和《礼记·乐记》的记载相符合。楚庄王提到的属于大武乐章的歌诗有3篇,都收录在《诗经·周颂》中,它们分别是《武》、《赉》、《桓》。《周颂·酌》毛传称:“告成大武也。”《酌》也是大武歌诗。《周颂》篇末4篇作品依次是《酌》、《桓》、《赉》、《般》,王国维据此写道:“《酌》、《桓》、《赉》、《般》4篇,次在《颂》末,又皆取诗之义以名篇,前3篇既为《武》诗,则后篇亦宜然。”[1]106由此而来,大武歌诗可以确定下来的有5篇,分别是《武》、《酌》、《桓》、《赉》、《般》,这在学界已经基本达成共识,高亨的《诗经今注》[2]495 ,505-508杨向奎的《关于周公制礼作乐》[3]6,均持此观点。

那么,大武乐章没有确定下来的歌诗应当是哪篇作品呢?对此,王国维《周大武乐章考》写道:

案:《祭统》云:舞莫重于武,宿夜是尚。有宿夜一篇。郑玄注:“宿夜,武曲名也。”……案:宿,古夙字。……今考《周颂》三十一篇,其有夙夜字者凡四。《昊天有成命》曰“夙夜基命宥密”,《我将》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振鹭》曰“庶几夙夜,以永终誉”,《闵予小子》曰“维予小子,夙夜敬止”。《我将》为祭祀文王明堂之诗,《振鹭》为二王之后助祭之诗,《闵予小子》为嗣王朝庙之诗,质以经文序说不误。惟《昊天有成命》序云:“郊祀天地也。”然郊祀天地之诗,不应咏歌文武之德。又郊以后稷配天,尤与文武无涉。盖作序者见昊天字而望文言之。若武夙夜而在今《周颂》中,则舍此篇莫属矣。[1]106

王国维是引《礼记·祭统》的记载推断出武宿夜是指《周颂·昊天有成命》一诗,认为它是大武乐章的歌诗之一。《礼记·祭统》有关武宿夜的记载原文如下:

夫祭有三重焉:献之莫重于裸,声莫重于升歌,舞莫重于武宿夜。

这里叙述的是祭祀之礼最重要的三个部分,和武宿夜并列的是裸和升歌。裸,指把酒洒在地上。升歌,指乐工升堂唱歌。而武宿夜,则是指大武舞的表演动作,即舞蹈姿态。三者均就祭祀时的表演动作而言,武宿夜不是歌诗的篇名。其实,这里的宿不是与夙相通,而是有它特殊的含义,指的是儆戒。武宿夜,指的是大武舞中对参战将士加以儆戒的表演动作。宿字的这种含义,在《礼记·祭统》中还可以见到:“是故,先期旬有一日,宫宰宿夫人。”在祭祀的前11天,宫廷主管儆戒君主夫人,让她为祭祀做好准备,宿,指儆戒。大武舞的宿夜,指夜间加以儆戒。《史记·周本纪》叙述牧野之战时写道:“二月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昧爽,指黎明,天尚未亮。武宿夜,指的就是战前誓师的情节,用舞蹈动作加以表现。至于儆戒的具体内容,就是周武王的战前动员,见于《尚书·牧誓》和《史记·周本纪》。综观《周颂·昊天有成命》一诗,见不到任何战争的影子,和战前誓师根本无关,因此,它不是大武乐章的歌诗。孙作云写道:“王国维《大武乐章考》以《周颂·昊天有成命》为大武歌诗第一篇,误。这首诗是成王祭天的乐歌,与大武无关”。[4]54孙作云所作的判断是正确的,《昊天有成命》不是大武乐章的歌诗。

那么,大武乐章尚缺的一首歌诗应当是那一篇作品呢?从实际情况考察,这首诗应当是《周颂·时迈》,证据有三:

第一,《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橐弓矢。’”这里引用的是《周颂·时迈》的诗句,把它说成是武王克商之后所作,和大武乐章的生成时段一致。

第二,《左传·宣公十二年》所载楚庄王的大段话语,他在引用《周颂·时迈》的诗句之后,紧接着就提到属于大武乐章的三首歌诗,即《武》、《赉》、《桓》。由此可以推断,《时迈》也是大武乐章的歌诗,只不过楚庄王首先提到它,突出它的重要性,笼统地归于《颂》诗。他没有明言《时迈》是大武乐章的歌诗,但从他的叙述中也不能排除《时迈》是大武乐章歌诗的可能性。

第三,《周颂·时迈》的主题是偃武修文,其中的“载戢干戈,载橐弓矢”,是说把各种武器收藏起来,不再进行战争,而是要“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就是要崇尚文德,以德治国。《礼记·乐记》对于武王克商之后的举措有如下描述:

济河而西,马散之华山之阳而弗复乘,牛散之桃林之野而弗复服,车甲衅而藏之府库而弗复用。倒载干戈,包之以虎皮。将帅之士使为诸侯,名之曰建。然后天下知武王不复用兵也。

《周颂·时迈》和《礼记·乐记》中出现的都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事象,反映的是牧野之战以后西周王朝偃武修文的措施。由此看来,《周颂·时迈》也是大武乐章的歌诗之一。综上所述,大武乐章的6首歌诗分别是《武》、《酌》、《桓》、《赉》、《般》、《时迈》,都收录在《周颂》中。

二、 大武乐章歌诗的演唱次第

大武乐章由6首歌诗构成,关于它演唱次第,有的比较明确,有的则需要进一步加以考辨。《左传·宣公十二年》提到大武乐章时,首先引录的是《周颂·武》的句子。依次推断,既然乐章以武命名,首先提到的又是《武》诗,那么,排在首位演唱的必然是《武》。朱熹所作的注也明确指出,《左传》所载是以《武》为大武乐章的首篇。《左传·宣公十二年》还指出,大武乐章第三首诗是《赉》,第六首诗是《桓》,引录的是这两首诗的相关句子。至于大武乐章第二、四、五首歌诗分别是哪些作品,则需要通过考辨加以确认。

《礼记·乐记》在解释大武舞时写道:“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始而北出,指武王率兵伐纣,是大武乐章的首篇,指的是《周颂·武》。第二篇称为“再成”,其内容是灭商。大武乐章六首歌诗,除《武》之外,其它惟一反映灭商内容的是《酌》,全诗如下:

於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我龙受之,王之造。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
这首歌诗回顾周人灭商的历程。开始阶段是“遵养时晦”,采用韬光养晦之计积蓄力量。一旦时机成熟,就开始大举进攻。“时纯熙矣”,指条件完全具备。“是用大介”,谓大规模进军。介,通甲,代指军队。“我龙受之,王之造”。是说周人非常幸运,武王建立赫赫战功,灭掉殷商。龙,通宠,谓幸运。,威武之象。诗的结尾两句是说武王确实为后代树立了榜样,是值得效仿的楷模。《周颂·酌》反映的是周人灭商的历史事实,和《礼记·乐记》所说的“再成而灭商”相合,是大武乐章演奏的第二首歌诗。

《礼记·乐记》称大武舞“四成而南国是疆”,第四首歌诗反映的是西周王朝对南土的治理业绩。这涉及到武王灭商之后的一个重要历史事实,即他对南土的巡视。
《史记·周本纪》在叙述牧野之战结束以后武王的一系列举措时写道:“乃罢兵西归。行狩,记政事,作《武成》。”行狩,指到外地巡游。至于到何处巡游,《史记·周本纪》的记载过于简略,没有给予出示,需要通过其他文献加以确认。今本《竹书纪年》在叙述牧野之战完毕以后,对周武王的行踪有如下交待:“夏四月,王归于丰,飨于太庙,命殷监,遂狩于管,作大武乐。”周武王在牧野之战以后返回丰,在祖庙进行祭祀,任命管叔、蔡叔和霍叔为三监,督察殷商故都的动向,接着又到管地巡游。管,诸侯国名,周文王之子叔鲜封于管,其地在今河南郑州。周初以今河南陕县为界,周公、召公分治,陕县以东周公统辖,陕县以西召公统辖,黄河、渭河以南分别称为周南、召南。管地位于黄河以南,属于周南范围,是《礼记·乐记》所说的南国。《周颂·般》所出现的正是周王巡狩南国的事象:

於皇时周,陟其高山。堕山乔岳,允犹翕河。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

这里叙述的是周武王巡游的行踪,他登临高山和狭长的小山,堕,指狭长的小山。其中的岳,专指五岳。这里当指西岳华山或中岳嵩山,或兼指二者。从西周都城出发到管地,要路经华山和嵩山,它们分别在渭河、黄河之南,处于南国的范围之内。周武王登上名山,产生的是天下一统的自豪感,由此联想到“允犹翕河”。允,指氵允水。《水经注》卷7:“济水出河东垣县东王屋山,为氵允水。又东至温县西北,为济水。”氵允水是济水上游,它是黄河支流,在今河南巩县北汇入黄河。犹,指酋水。《水经注》卷19:“渭水又东,酋水南出倒虎山,西总五水,单流径秦步高宫东,世名市丘城。历新丰原东,而北径步寿宫西,又北入渭。”酋水,在西周都城镐京以东,先汇入渭水,最后流入黄河。武王要前往管地,要路经酋水、氵允水。翕,指汇合。这首诗以氵允水,酋水汇入黄河,用来象征天下归附于西周王朝。因此,诗的结尾是:“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普天之下,都聚集在周王朝的周围,这是天命的安排。《周颂·般》所出现的事象,与《史记·周本纪》,今本《竹书纪年》及《礼记·乐记》的记载一致,反映的是周武王狩于管,“南国是疆”的历史事实,因此,它应该是大武乐章的第四首歌诗。

《礼记·乐记》叙述大武舞是“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是展示周公,召公分治之后的政绩。《周颂·时迈》所叙述的是偃武修文,天下太平的景象,全诗如下:

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橐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诗中的“时迈其邦”,还是指武王巡视南国。“怀柔百神,及河乔岳”,指对黄河及名山的祭祀。武王巡视的是周公和召公所治理的黄河、渭河以南的地域,黄河、华山、嵩山,都在这个范围内。所以,沿途的进行祭祀也是情理中的事。其中的“明昭有周,式序在位”,指的当是周公,召公分治之事,和《礼记·乐记》所说的“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的内容相吻合,是大武乐章的第五首歌诗。这首诗的叙事与第四首歌诗《般》相承继,具有连续性,都是以武王巡视南国为线索,带有述行纪实的性质。

杨向奎也认定《时迈》是大武乐章的歌诗,但他把它的次第排在《武》之后,位列第二[3],与实际情况不副。根据《左传·宣公十二年》的记载及前面所作的考证,大武乐章的6首歌诗依次是《武》、《酌》、《赉》、《般》、《时迈》、《桓》,这6首诗都见于《诗经·周颂》。 

三、 大武乐章各首歌诗相对应的歌舞形态

大武乐章是诗歌舞三位一体的综合艺术,在进行表演时既要演唱歌诗,又有舞蹈相伴随。《礼记·乐记》对于大武的歌舞形态作了描写,据此,可以找出它们与各章的对应关系。大武乐章的第一首歌诗是《武》,全文如下:

於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这首歌诗颂扬武王的功业,认为没有人能比得上他。接着赞美文王,他为后代开创了基业。武王继承文王的事业,战胜殷商,遏止商纣王的暴虐杀戮,成就了不朽的功业。这是一首概括性的颂歌,是对文王、武王功业的追述。

《礼记·乐记》对于大武舞有如下叙述:

宾牟贾侍坐于孔子,孔子与之言,及乐。曰:“夫武之备戒已久,何也?”对曰:“病不得其众也。”“咏叹之,淫液之,何也?”对曰:“恐不逮事也。”

这段对话是孔子提问,宾牟贾回答。从对话中可知,大武舞开始阶段长时间的击鼓警戒,演唱歌诗是长声咏叹,连绵不断。淫液,指咏叹的时间很长而且深沉。宾牟贾所作的解释,从武王战前的忧虑方面进行陈述,一是怕人心不齐,二是怕不能取胜。从上面的对话可知,大武舞开始阶段击鼓警戒,演唱《武》诗时长声咏叹,并且感慨深切,这种状态持续时间很长。大武舞“始出而北”,在长时间击鼓警戒和咏叹之后,才展示队伍出发的场面。和第一首歌诗《武》相伴随的舞蹈动作不是很多,持续的时间也很短暂。

大武乐章的第二首歌诗是《酌》,叙述武王伐商的经过,即《礼记·乐记》所说的“再成而灭商”。《礼记·乐记》还有如下记载:

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又久,何也?”子曰:“居,吾语汝。夫乐者,象成者也。偬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

这里出现的“偬干而山立”,“发扬蹈厉”的动作,展示的正是牧野之战的场景。“偬干而山立”,指武王的扮演者手持盾牌,如山一样的长久的屹立。而姜太公的扮演者则是手舞足蹈,起舞的节奏快,力度大。前面一段孔子和宾牟贾的对话也提到“发扬蹈厉之已蚤”,“及时事也”,表演牧野之战的一开始,姜太公的扮演者就急促地手舞足蹈,焕发出昂扬的斗志,表现的是抓住战机,及时进攻的举措,和周武王扮演者手持盾牌长久地站立形成鲜明的对比,是动和静的互补。周武王和姜太公是牧野之战的统帅和军师,大武舞对他们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以不同的舞蹈姿态作了生动的展示。大武舞是集体舞,参加的人数较多,《礼记·乐记》讲述大武舞时还写道:“夹振之而驷伐,盛威于中国也”。这里展示的也是牧野之战的场面,表现对象是参战的队伍。进行表演的两列队伍随着音乐节奏进行击刺,四次为一节。从这些叙述来看,大武舞对于牧野之战所作的展示是全面的,再现了周军将士勇猛果敢。

大武舞的第三首歌诗是《赉》,全诗如下: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於绎思。

这首诗以武王的口气演唱,意谓文王励精图治,我要继承他的事业,并且要发扬光大,因此要离京巡视。这是周王朝承受的天命,它一定会更加辉煌。大武乐章六首歌诗,这首最短。武王巡视到了何方?诗中没有明言。今本《竹书纪年》明示他是到管地,《礼记·乐记》称大武舞“三成而南”,演唱第三首歌诗是展示武王巡视到了南国,相应的舞蹈动作是“分夹而进,事蚤济也。”大武乐章第二段是“夹振之而驷伐”,两列队伍面对面表演击刺的动作,到第三段就分列前进,表示周王巡视南国,战事已经结束。大武舞第三段所唱的歌诗很短,舞蹈动作也很简单,在整个舞蹈中居于过渡环节。

大武乐章的第五首歌诗是《时迈》。《礼记·乐记》对大武乐章第五段所作的解释是:“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史记·乐书》所录的《乐记》之文是:“五成而分陕,周公左,召公右。”这段歌舞表现的周公和召公分陕而治的功绩。《礼记·乐记》还写道:“武乱皆作,周召之治也。”第五段是大武舞主体部分的末章,演员整齐跪坐,表现周公和召公分治的功绩。《礼记·乐记》还称:“武坐,致右宪左。”坐在右边的主管传达,坐在左边的制定法令。致,谓传达。宪,指法令。按照当时的行政区划,周公居东,为左;召公居西,为右。大武乐章通过左右分坐的舞蹈动作表现周公、召公在当时的政治地位。周公发号施令,召公加以传达执行,周初的情况确实如此。

大武乐章的第六首歌诗是《桓》,全文如下:

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土,于以四方,克定厥家。於昭于天,皇以间之。

这是对武王的颂歌。他承受天命,使得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他保有中土,又巡视四方,使王权更加稳固。他的光明照耀上天,取代殷商而君临天下。《礼记·乐记》称大武舞“六成复缀,以崇天子”。舞蹈的第六段,全体演员回到原位,表示对天子的尊崇。文中又称“久立于缀,以使诸侯之至也”。演员要在原位站立很长时间,用以表现等待诸侯来朝,这段实际没有舞蹈动作。

至此,对于大武舞的表演情况可列表显示如下:

四、 大武歌诗及大武舞的典范意义

大武歌诗由一组作品构成,用于宗庙的祭祀及天子视学养老、两君相见的礼仪。它的典范意义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它的纪实性和叙事性,二是它的偃武修文的价值取向。

大武歌诗共6首,它的纪实性和叙事脉络有两条线索。一条线索是第一首《武》和第六首《桓》的前后呼应,第二条线索是中间四首诗的依次叙事。

先看第一条线索。《武》是大武歌诗的开篇之作,叙述从文王到武王的创业历程,表现武王克殷禁暴的历史功绩。《桓》是大武歌诗的末首,这篇作品集中展示武王对天下的治理,出现的是周灭商之后的太平盛世景象,以及武王巡游四方的举措。大武歌诗首尾两篇作品构成比较完整的叙事链条,把文王到武王,周兴商灭的历史变迁粗线条地勾勒出来,具有历史的连续性。

再看第二条线索。大武歌诗的中间部分四篇作品,它们的叙述前后相承,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带有纪实性,可以在文献记载中找到根据。第二首诗《酌》以牧野之战,商亡周兴为背景,其中的“於铄王师,遵养时晦”,道出了从文王到武王运用的韬光养晦的谋略,其中凝结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我龙受之,王之造。”反映的是牧野之战,商亡周兴的沧桑之变,与前面的叙事一脉相承。大武歌诗的第三首是《赉》,是以武王巡视南国为背景,其中的“我徂维求定”,透露出武王巡视的信息,他是为安定天下而巡视。大武歌诗的第四首是《般》,叙述武王对南国的经营,其中的“陟其高山,堕山乔岳”,是展示武王在南国的行迹。他登临高山放眼四望,产生对分封制度得以确立的自豪,联想到支流汇入黄河的景象。大武歌诗的第五篇是《时迈》,以周公、召公分治为背景,其中出现的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太平景象,以及武王对黄河高山的祭祀。从《酌》到《桓》,这首诗所叙述的事件是连续出现的,在历史上实有其事,它的叙述具有完整性和纪实性。

大武歌诗叙事的纪实性,继承的是周族祖先颂歌的传统,有其历史渊源。不过,由于大武歌诗用于宗庙祭祀和高级别礼仪,每首演唱的时间不能太长,这就限制了它的篇幅,叙事不能充分展开,见不到细节描写。尽管如此,这组诗毕竟确立了一种传统,那就是祭祀用诗的叙事性和纪实性。综观《诗经》三颂,抽象赞颂祭祀对象的作品极其罕见,而纪实性的叙事则是经常见到,许多歌诗是以纪实性叙事为主。这种颂诗形态的生成,大武歌诗具有典范意义。

大武歌诗是以牧野之战,商周鼎革为题材,对于战争无法回避。可是,这组歌诗贯穿的却是偃武修文理念,带有鲜明的礼乐文化特征。开篇《武》称以周代商是“胜殷遏刘”,周人战胜殷商,是制止商纣王暴虐杀戮,是以仁义取代严刑酷法,突出它的正义性。大武乐章的第二首《酌》,以牧野之战为背景,诗中强调文王、武王的“遵养时晦”,言外之意,伐商杀纣完全出于被动,是不得已而为之。对于牧野之战的描写,只用了短短的四句诗,没有提到战争的残酷性,没有出现血腥的场面。《大雅·绵》写道:“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大雅·思齐》亦有“肆戎疾不殄”之语,这两首歌颂周族祖先的诗都有杀俘陈尸的场面,保留着原始野蛮的痕迹。而在大武歌诗中,战争描写得到净化,不再崇尚杀戮。大武歌诗的高潮是在第五首《时迈》,以周公、召公分治为背景。武王巡视南国,祭祀多种神灵。朝廷大臣各安其位,战争武器也都收藏起来。武王要以美德治理天下,确保社稷江山的安定。诗中也提到周对殷的战争,但是一笔带过,没有渲染。正因为如此,这首诗到后来成为崇尚文德的代表作品,反复被人们传诵。大武歌诗共6首,《时迈》的篇幅最长,这种设置也可以看出鲜明的偃武修文取向。至于《论语·八佾》所载孔子称大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那是孔子以理想化的眼光审视古乐所得出的结论,认为大武未能与战争隔绝,没有达到至善的境界。但是,大武歌诗崇尚文德的倾向是历史的客观存在,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大武歌诗对于《颂》诗具有典范意义,大武舞对于先秦庙堂歌舞也有典范意义,这就是它初步确立了四成为一单元的舞蹈体制。

大武舞共六成,即由六段组成,其实它的主体部分是中间的四段。开始一段是长时间击鼓警戒,歌者长声咏叹,表演舞蹈的人处于准备状态,并没有正式开始表演,没有太多舞蹈动作。因此,第一段之能算是序幕,从第二段才正式出现舞蹈动作。大武舞的第六段,舞者“久立于缀”,在开始阶段的位置长久站立,以这种方式谢幕,表示大武舞的结束。所以,大武舞的第六段应该算是尾声,也没有舞蹈动作出现。这样一来,大武舞的主体部分是由四段组成,到第四段发展到高潮。《礼记·乐记》在论述大武舞各段的动作及内容时称:“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这是把大武舞的第五段称为乱,即乐章的末尾部分。显然,这是把第五段作为大武舞末尾的段落看待,否则,不为称之为乱。有的注家不理解这个道理,以为乱指的是大武舞的第六段,实在是一种误解。

大武舞的主体部分由四段组成,这成为先秦庙堂歌舞的基本体制。《楚辞·招魂》展示宫廷歌舞之乐,按照时间顺序分四段进行描写。相传宋玉所作的《舞赋》,也是分四段描写舞蹈。“其始兴也”为第一段,“合场递进,案次而俟”为第二段,“回身还入,迫于急节”为第三段,“迁延微笑,迟复次列”为第四段。《招魂》和《舞赋》都是分四段铺陈舞蹈动作,这说明楚国宫廷的舞蹈也是以四段为一个单元。与大武舞的区别在于,楚地的四段舞不再有序幕和尾声,是纯粹的四段为一个单元。另外,大武舞主体部分,歌舞高潮是在第四段,称为乱;而楚地的宫廷舞的高潮则是在第三段,是重点描写的对象。

《诗经》四句成章的作品较多,四是基本的组合单位,大武舞的主体也是由四段组成。无论诗,还是舞,都遵循以四为基本单位的体制,运用的是相同的结构模式。

[ 参 考 文 献 ]

[1] 王国维.观堂集林[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 高亨.诗经今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3] 杨向奎.关于周公制礼作乐[j].文史知识,1986(6).

[4] 孙作云.从读史方面谈谈《诗经》的时代和地域性[m]∥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诗经研究论文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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