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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美春
在中国古典诗歌史上,悼亡之作为数众多,颇具特色,引人注目。起初,悼亡是个宽泛的概念,既可用于悼念作者的亡妻,又可用于悼念其已故的朋友熟人。自从西晋诗人潘岳写了三首悼念亡妻的《悼亡诗》之后,悼亡便成了悼念作者亡妻的专用词、狭义的概念。这里漫谈的正是那些悼念亡妻的诗作。

诗是感情的产物,“大凡人之感于事,则必动于情;然后兴于嗟叹,发于吟咏,而形于歌诗矣”①;诗以真情实感打动人的心灵,所谓“感人心者,莫先乎情”②。纵观历代悼亡诗词,可以说,每一首都是作者“感于事”(其妻与世长辞)、“动于情”(哀悼之情生)而情注笔端写就的,因而,每一首都是从作者肺腑里流出来的悲歌,一字一泪,真切感人。无论是潘岳的三首《悼亡诗》,还是唐代诗人元稹的一组悼亡诗《遣悲怀三首》、李商隐的《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抑或是宋代诗人梅尧臣的《悼亡》(三首),明末清初学者顾炎武的组诗《悼亡》,清代诗人王夫之的《悼亡四首》等,莫不如此。当然,不同的悼亡诗词抒写哀悼之情是同中有异、异曲同工的。

在历代悼亡诗词中,最为常见的是作者以追忆亡妻昔日的言谈举止或者再现亡妻过去的生活环境、所用物具等来抒写其物是人非之悲。潘岳的三首《悼亡诗》系诗人为悼念亡妻杨氏所作。诗人在第一首诗中写到他为亡妻杨氏送葬返家之后的感触:“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怳如或存,周遑仲惊惕。”亡妻生前的生活环境依旧,那庐舍,那室内的帷幕、屏风、翰墨的余迹,以及室外檐头冰柱的水滴,历历在目,只是物是人非。这怎能不使诗人悲上心头?诗人睹物思人,抚今追昔,将思念亡妻之情抒写得真切感人。唐代诗人元稹的《遣悲怀三首》(其一)也是以追忆亡妻死前生活抒写悼念之情的佳作。这组诗是元稹为悼念亡妻韦丛所作。在第一首诗中,诗人摄取了妻子生前的一组特写镜头:“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因家贫,妻子翻箱倒柜为诗人寻找衣裳,拔下头上所戴的金钗让诗人拿去沽酒解瘾,以野蔬、豆叶充当粮食,以槐树叶作生火之柴。寥寥数语,便使诗人那贤惠、耐苦、能干的妻子的形象立于纸上,栩栩如生,而诗人失去受妻的悲痛之情也渗透其中,令人叹惋不已。
在悼亡诗词中,以诗人孤独寂寞生活的描绘来抒写诗人失去爱妻的悲戚之情的也为数不少。这方面最为突出的当属梅尧臣《悼亡》(三首)中的第二首:

每出身如梦,逢人强意多。

归来仍寂寞,欲语向谁何?

窗冷孤萤入,宵长一雁过。

世间无最苦,精爽此消磨。

《悼亡》(三首)是梅尧臣悼念亡要谢氏所作。第一首总写诗人失去爱妻的悲情。第二首则通过对诗人孤独寂寞生活的描绘具体抒写其失去爱妻的悲情。前四句通过“每出”与“归来”感受的对比,写诗人失去爱妻后的孤寂感。每次出门,尚可与他人的聊天中暂解心中之悲;而归来后,因妻亡而无人交谈,诗人则倍觉寂寞。五、六两句续写诗人的孤寂,以“孤萤”、“一雁”衬托,突出其夜长难眠。最后两句直抒心中的悲情。这样,全诗于诗人孤寂生活的刻意描绘之中,感情越旋越探,诗人失去爱妻的悲痛之情便表现得尤为强烈。

也有的悼亡诗词以写梦境抒写诗人对亡妻刻骨铭心的思念。这方面的代表作首推宋代大诗人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词系诗人于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密州任上为悼念亡妻王弗而作。题为“记梦”,梦是贯穿全词的红线。词中先后写了梦前之思、梦中之境、梦后之哀,脉络分明,尤其是梦中之境写得颇为出色。下阕的“夜来”五句是写诗人梦里还乡会见亡妻的情景,读之,我们仿佛身临其境,如见其人,如见其态:诗人跨入家门,看到妻子正对着明亮的小窗口梳妆修饰,妻子也转头发现了他,顿时,你看我,我看你,默默无语,只有那泪水喷泉似的涌出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一特写镜头形象逼真地写出了诗人与妻子久别乍逢于梦中的情景,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也将诗人对亡妻的思念之情抒写得淋漓尽致。

还有的悼亡诗将悼亡与叹世结合起来,使诗意深远,容量更大。如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学者顾炎武的《悼亡》:

廿年作客向边陲,坐叹兰枯柳亦衰。

传说故园荆棘长,此生能得首丘时。

这是顾炎武悼念亡妻王氏五首诗中的第三首,为作者迁葬亡妻遗骨时所写。首句点明作者流寓边陲的时间之长。次句以兰花枯死象征妻子的亡故,用柳树的衰老来象征自己的衰老,颇为贴切。第三句暗言自己离家已久,以“荆棘长”三字把故园的荒凉摹写得令人触目生悲,同时映衬了作者追悼亡妻的凄怆心境。最后一句写作者活着时能把亡妻的遗骨迁葬故乡,尽了做丈夫的一份情谊,也可告慰客死异乡的妻子的在天之灵。这是一首悼亡之作,但我们从中可觉察到国家社会的变乱。为何作者及其妻小家室流寓边陲以至妻子客死他乡?为何作者的故园“荆棘长”,而落叶尚不得归根?是不是清军蹂躏使故园荒芜?是不是清廷对有民族气节的知识分子迫害,使作者携家边地而不能安居乐业?这些都让读者在诗外思而得之。作者将悼亡与叹世结合起来,含而不露,韵味悠长,耐人咀嚼。

注释:

①唐·白居易:《采诗》,顾学额校点:《白居易集》,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四册,第1370页。

②唐·白居易:《与元九书》,顾学额校点:《白居易集》,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三册,第960页。

(原载《古代类诗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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